其实,那些记忆一直都在,是我在荒芜的时间中,将它们一一埋葬,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没有过去。
虚无的世界崩塌了,安静的如同浮光落下的斑斓,那是坠落深海的梦和星星,全然消逝,而我只能无措的站在原地。
我从哪里来?我该到哪里去?我不知道。
没有了一切,只剩下黑暗,这个曾经布满繁星的世界露出了它原本的音容。它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黑暗才是它代名词。
我终于明白了,奥菲斯悲悯的眼神。在哪个世界里,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而清澈的梦。清澈的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梦里,我出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哪里的生活宁静而美好,人们仰仗着海洋的恩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算不上富裕,倒也是文人雅士们向往的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了。
我有一双恩爱的父母,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家庭和睦,生活朴实,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么我就可以在这平凡而宁静的岁月中成长,顺着缓缓流逝的时光,与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一起生活吧。
但是命运总喜欢以捉弄蝼蚁一般的生命为乐趣,来打发这万年不变如死潭一样寂静的生活。
所以,我的出生大概就是推倒一切夕阳一般美好的瞎想的理由了。
我的母亲生下了我,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婴,皮肤白皙的像是上好的白玉,一双蓝眸中仿佛有万千星辰闪烁。是一个异常研丽的小女孩。可是却有一双异于常人的尖尖的耳朵。
父母怕我奇怪的外貌会吓到其他人,所以我是在家里长大的,从来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家里人都不在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从墙缝中漏出来的光束发呆了。
所以,我也并不知道,这个村子早就不在宁静了。各种各样的灾难接踵而至。昔日的美好宁静,只剩下淡淡斑驳的凄凉。
在我七岁的时候,瘟疫袭击了村子。最后的理智之弦被不堪重负压断的人们,来到了我的家。
那是一个微凉的清晨,天还没亮,繁星正在闪烁。父亲在和眼神凶神恶煞的村民们交谈着什么。
哥哥姐姐们还在里屋睡觉。我不安的搅动着褪色的衣角,看着桌边捂着脸肩膀颤动的母亲。
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都是很温柔的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那样的严肃。
后来父亲把我拉到一边,眼神还是那么的温柔,却带着浓重的悲伤。他摸了摸我的头,海螺一般轻柔的喃呢着,“丫头,对不起。我们保护不你。来世别在来我们家了。”
父亲后面的话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村民们涌了进来,拉着我,粗暴的把我拽走了,任由我哭喊,却不为所动。
我多希望埋头哭泣的母亲能够看看我,我多希望父亲能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回家。
可是他们没有来,那时候我明白了,我被抛弃了……
我被绑到了沙滩上的十字架上。在黎明破晓的时候,风和海洋轻轻的歌唱着。
雀跃的村民们点燃了我脚下的草垛。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痛不欲生。
那是我最绝望的时光。
却是村民们最雀跃的时光,他们快乐的呐喊着,“带来厄运和灾难的恶魔之子终于死了!我们解放了!”快乐的就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尽管痛不欲生,我依然没有哭。我流不出眼泪了。腐烂的时间里,我死了,在村民的欢呼中,在阳光洒落的世界。我被活活的烧死了。
带着无限的期望,绝望,以及像是荆棘一般缠绕在心中的恨意,我死了。变成了一抹灵魂。
没有人能看到我,听到我的声音。我就这样飘荡着。
我的死就像泡沫一般,带来短暂的美丽,破灭后,村民们依然得面对现实,村民们还是因为瘟疫基本上死光了。当然也包括我的父母姊妹们。
昔日世外桃源,如今只身下荒芜。而我是见证它变成荒芜的唯一的人。不过也不能称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