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乱世,我却幸运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父亲战功赫赫,中将府邸富丽堂皇。
父亲本有五个姨太,母亲刚过门没多久正得宠,便有了我。
父亲晚来得子,好不欢喜,全家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就光是照料日常起居的就有十几人之多。
十岁时我收到了父亲送来的第十份生辰礼,也是最欢喜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怀表。
得到后整日戴在身上,睡觉都要攥在手心里。
后一年,府里迎来了七姨太,我们渐渐受了冷落和前面几房一样。
父亲喜新厌旧,我年纪大了些,也懂了许多事,母亲说这宅院最是可怕,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步步惊心。
她时常愁眉苦脸,只有二奶奶来时会真正开心点。
她没有孩子待我如同亲生一般,我和母亲都很依赖她。
没过两年,一夜里二奶奶留我吃饭,随着吵杂的人声一起去看,却不想走得离住的屋子越来越近。
看见了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灯火通明下男人上身未着衣物,母亲衣衫不整跪在父亲面前。
母亲求助的看向二奶奶她却一言不发,我看着母亲望我的眼中含泪,满是不舍,我被硬拉着离开。
次日母亲垂死,我则被赶出,二奶奶偷偷塞了些银票将我扔给了戏班。
幸运的是我,生不逢时的也是我。
天注定这生坎坷悲苦,命途多舛。
坊间传闻从未断过,它也一直伴随着我,让我受了不少苦,我早已接受了命运。
来戏班时已过了最佳年岁,只能打打杂,陪师兄弟们练习。
耳濡目染中,我喜欢上了戏曲,迷恋上了戏本里如梦似幻的人物。
穿上哪身时,我就仿佛成了他,不再是万人唾弃的弃子。
师兄是这儿有名的角儿,却不知,他嗓子疼时也会私下叫我假唱。
他常笑我,这辈子不会有登台机会。
气不过又如何,假唱一事连班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啊,只敢在无人时偷穿,难登大雅之堂。
老天总算可怜我,有日大雨滂沱生意惨淡台下空无一人,师兄装病连面都不愿露。
如此情况下,迎来了人生第一次登台。
心情十分忐忑,但开嗓一瞬间全被抛之脑后。
结束时才松下一口气,防止丢人模样正欲下台,竟有人赏识,心情起伏太大差点忘了呼吸,谢过后急匆匆下了台。
钱被班主拿去开着玩笑,废物居然还能赚钱了。
我不予理会扫着地面,回想台下小姐容貌出众,亭亭玉立,真叫人心动。
可她华冠丽服,出手阔绰又带着随从,如此大家闺秀,又不敢心动。
日子一天天过,那雨天久记心头,想是这辈子不会再见了。
我沏茶后站在包厢外,里面人声音传出来些,好似关于通缉的信鸽,我好奇的靠近门,班主大嗓门在老远就骂了过来。
慌张的不敢抬头,生怕被发觉偷听。
“瞧,金小姐。”
我不禁又没忍住好奇悄悄抬头,是她。
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替我说话,不知她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或者单纯和金先生不对付……
她性格乖张,于我所想完全不同。
我想靠近她,像师兄说的巴结。
因她我再一次坐在椅子前梳妆,即将登台。
我的日子变得有了盼头。
下台后,师兄弟又找理打了我一顿,刚打完还未反应班主的木条子又落在身上。
太疼了……泪滴子要是掉地上又少不了打骂,不敢蜷着不敢趴着,笔直跪在地上将滑嘴边的眼泪咽下。
忍了十几年,偏偏这次委屈至极。
盼头就是,哪天金小姐心情好了来戏园子溜达,与我聊上两句。
在旁人面前卑躬屈膝惯了,在她面前反而感觉变扭起来。
打开多年的木匣子,这块怀表是我唯一拿出手的东西。
我欣喜的揣在身上准备赠送,摩擦中不慎掉落,被师兄嘲笑踩成了碎片。
平生第一次发火,我吼着要将他假唱公布于众,班主气的半死换去竹条子直接拿来鞭子。
疼痛难忍,我跑着冲向外,几步便被狠狠按压在戏台旁,本想呼救可又谁会在意,鞭子竹条哪能比较,鞭子打过之处除了火辣辣的疼还不断刺痛深处,就好像千千万万的针在扎。
浑身疼痛顾及不暇时好似幻听,是我过于思恋吗。
我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可心忽然静了下来,是她唤我姓名。
被扶起后依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她那句赎我,更不知道是梦是真。
只觉得伤口也没有那么疼,我也没那么惨。
可她终究和我两个世界,我臭名昭著又岂能害了她。
形同陌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车府大少爷意外身亡,那冷血的父亲终于想起了我。
他千般万求日日派人找我,望着下人都穿的比我体面时……终是回了头。
二奶奶重病奄奄一息时,说出了当年真相,是她连合三四房陷害。
人心险恶,恶人自有恶报,可报应在哪,恶人过得好活得久,为何还要做好人。
我计划着复仇装作未曾知道回到了戏园,又看见了她。
她说我心是冷的……怎么会是冷的,我从前不敢看上几眼,唯独只有心是炽热的。
能帮到她自然义不容辞,她相信我,让我更坚定了想法。
三四房很好对付,果然人只要有权有势,再心狠一点没什么办不成。
行长被抓,我急忙到处找人寻她,可寻来的消息却是和金硕珍在一块。
我也要把握一次自己的命运,骗人我不擅长,可为什么她还相信了。
曾经妄想过,如今才有不甘吧。
找她时,远远望见。
坐席间听曲,站楼上看戏,观车外风景,可从未见她跪地求人。
近看满身鲜血淋漓,她魔怔般伤及自己,我固执的想要带她走。
可一厢情愿终究敌不过两情相悦。
听闻死讯,悲痛大于任何一次受罚。
我买了那个戏园,经常在想你时站在台上哼起初见时的曲儿,“哎,我家小姐赏你的。”
猛然回头两眼相望,你次次那般微笑,而我一次比一次悲伤。
幻想化为灰烬,空留一人。
我不懂爱是什么,但你是我人生中的光,是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