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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夜谈下

问情记

  “我便看着他鼻青脸肿的面庞,大哭起来,心里遂想着要用毒杀了他们。师父...师父——”他将头渐隐于黑暗之中,使得吴山水看不清他表情。

  然而,他需要看清么?

  那游医只是略微凝滞,便又说了起来,道:“他说...你还未...像我这样...怎地便哭了?你也...着实太没出息了,”

  吴山水直是如此盯他,眼眶泛红有一柱晶莹而下,心头揪痛竟压过腰间强烈的疼痛。

  “后来,仍是星辰密布的一晚。师父躺在席上,仰面望着星空,说明日会到一个地方,让我便在外面等他。我未在意答应了他。而后他竟嘱咐我这嘱咐我那,我便觉得不对劲。我遂紧皱着眉,凝眼看他,问他能否不去。那时,他猝然转头紧盯着我不语。我便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还告诉他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耽误不得。”

  话到此,他话再说不下去了。语调之中出现明显的哽咽。静默了片刻,他才又道:“他对我说‘我没有选择,若我回不来了,你便一定要接着为师走下去’。第二日,师父便领着我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我们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他回头拦我要我在外面等待,而后便进了屋。当时我自进那村子便感觉阴森森的,到了那院子里便愈显强烈,遂坐立不安。没过多久,我见屋子里一直无声响,便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待我把门撞开,便见到——”

  他竟又一次的凝滞了下来。这一次静默时间有些长。似一直在竭力将感情压抑至心头。此刻,当他再次欲开口之时,那感情便如水浆迸出乍破银瓶。他已不能自已。许久,阴暗处有强出粗气之声传来。他仍在竭力抑制住心头迸发情绪,而后终于开口道:“里面,全是人。师父躺在地上,身子底下血流成河。我不顾一切的向师父跑去。期间无人拦我。那些人不知何时便走了。当我扑在他身上时,师父他已气若游丝,连偏头的气力都没有了。他斜眼一见是我,便急拉着我的手。当时,他已眼神涣散,因想出声而大口喘着气。他断断续续对我说了一句,仅是说完一句!仅是...说了...一句!!便已...没了气。”吴山水听罢,转头不再看那阴影处而是仰望夜空。他虽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却分明感觉得到,暮色之中,他早已泪流满面。悲伤的情绪不知何时已肆意蔓延开来。夜幕里的二人,一个想说不知如何说,一个想说难出声。静默,仍是静默。不知过了多久,阴影中忽而有喑哑之声传来,裹挟着断断续续擤鼻之声,好似猛兽无奈的低吼。

  “而且...我还未...与他说呢!!!”

  吴山水亦是涕泗纵横,情不能自已,他等了许久,感觉他应是平静下来,便抑制不住心中好奇,轻声道:“他对您,说了什么?”

  语罢,黑暗中却直是没有发出声音,他似是正在沉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才突兀出现一声,语调平静道:“那药经也随之不见了。所幸我早已将那药经背下了十之五六,便独自一人跋山涉水,悬壶济世,遂成就了这部药经。”

  那吴山水仅是心中好奇,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

  夜已深了,那游医话到此便没了说话的兴致。此时仅有蛙声蝉鸣在侧,二人皆静默无声。吴山水在席上翻来覆去。未几,他忽而起身,因身体上的伤痛使动作变的缓慢。而后他徐徐行至那游医身旁站定,开口轻唤他。那游医睁眼见他在自己身侧站定,遂坐起靠柱盯他。只见那吴山水徐徐曲腿,对着他跪了下来。此次,那游医只是轻挑眉毛,瞳仁忽张,身子因惊而僵直,面上表情却不明显。他竟未像上次那般有所动作。

  “先生,我知道我没用,您也看不上我。然而,一日您教我医术,您便一日是我师父。今日我屡次不明事理,惹您勃然大怒,犯下大错。我在此予你磕头认错。”语罢,他便猝然躬腰磕起头来,蹙眉咬牙,强忍着疼痛。

  那游医看他这般,不禁暗舒了口气,僵直的身子亦是舒缓下来。道:“你也是顺应常情,何错之有?”语罢,便扶他起来,吴山水见他动作,不禁内心通畅,扬眉眯眼,鼓颊咧嘴,满意一笑,遂返身至席上去睡了。暮色中,看着吴山水趔趄背影,他低眉伏眼,摇头叹气,脸色黯然。

  今日的清晨似乎比往日平静的多。客栈中的三人因进城以来的杂事大致已做完,便都待在房中。李凡为了剑宗考核专心修炼。李玄冥专心研习那机关术。而小鱼,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直是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吴山水老少二人因昨日之事后,更是偶尔只诊治一二人,除此之外,便直与那无所事事。

  此时,二人各坐一椅上,正晒着清晨尚不热烈的日光,养着昨日未休息好的身子。未几,便见远处一人径自而来,于二人身旁站定。他拱手躬腰对二人,轻声道:“昨日之事,我等会帮二人处理,你们便安下心来。”语罢,他转身便离开了。待他行了几步,猝然一怔似想到什么,又回身至二人身前,躬腰道:“昨日那人猝起,我等实在未反应过来。伤了二位,还请二人见谅。”此话说完,他却未兀自离去,而是仍保持躬腰拱手姿态,杵在原地。

  那吴山水本就是一极好说话之人,他见那人句句在理,又做此般姿态,并未多想便扬眉眯眼,笑着摆手道:“我等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无事的。你回去吧。”此话一出,那人遂挺腰直立,向二人颔首,便提步离去了。

  “哼!都出了这么多的淤血,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你是为了练胆把命都不当一回事了。”那游医听他话语,也不知为何,平时的养气功夫到此时竟没了用处。他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

  那吴山水听他话语,仍是那扬眉眯眼,咧嘴鼓颊的模样,对着他。

  “还有,入了这江湖,便多长几个心眼,以免为人当做刀使。”那游医蹙眉凝目紧盯那离去之人的背影,自顾嘱咐他道。过了一会,他却未听身旁出声应他,他心中疑惑不禁转头,只见那吴山水仍是方才笑容可掬的模样,直盯着他。

  吴山水看他转头,一副神色不解的模样,便道:“您不仅医术高明,还能教我些行走江湖的经验技巧。看来,我什么都不咋地,眼光却是灼灼无比,能找个如此高明的师父教我。”

  “我我...这哪...是教你,是...出于好意...告诫你一番,如...如此而已。还...还有,我何时...承认...是你师父了?”他一听此话,便猝然开口,将吴山水吓了一跳。那吴山水看他张大双眼,眼球乱转,面色潮红,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又惊又疑,不知为何这向来从容淡定的游医今日屡次控制不住情绪。他想了一会未想出答案,便接他话道:“你一日教我医术,便一日是我师父,昨日不是如此说了么?”

  “理是这个理。可是——。好好好,你若要叫便叫吧。”他本欲反驳,而后又想了想,遂干脆躺于椅上,仰头闭眼,不再理会他。

  吴山水看他模样,脸上直是一副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神色。他盯他看了一会,不禁摇了摇头,便躺于椅上闭目休憩了。

  自早上万里无云便能看出,今晚亦是繁星点点。二人今日因仅有十几人前来,遂好好休息了一番,也因此得以振奋精神躺于席上看漫天星辰。吴山水经昨日与今早之事不由感觉与那游医亲近了许多。他遂静默片刻,倏忽起身看着游医。这一动过急牵动伤痛之处,疼的他龇牙咧嘴。他狰狞片刻,而后低头又转沉吟,须臾,终凝眉凝眼,咬牙点头,向游医拱手道:“先生,我想随你练胆量。”语罢,他仍是面色潮红,反复抿嘴,低头不敢看他。

  此话入耳,那游医面色淡然,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他忽而开口,语调徐徐道:“想练胆,好事啊,来——”话说到此,他起身去拿那箧笥,于箧笥中翻出一本书,递于他面前,接着道:“这是以前为一游侠儿诊治,他出于报恩遂赠予我的,你便好好研习其中功法,待你道法盖世,无人能敌,还怕没有胆量?”

  吴山水一听他话,仍是保持方才姿态,只是猝然抬头紧盯他道:“不,先生。”

  那游医听他说完,不禁蹙眉凝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道:“为何?无人能敌不好么?”话到此,他突兀眉舒眼张,嘴唇圆鼓,恍然道:“你是怀疑这道法不够强?我与你说,这道法,可不一般,它——”

  “先生,从古至今,多少修道之人听闻自己被追杀,便东躲西藏,不敢与人一战。又有多少人,败于他人手中,便苟且偷生,甘做他人爪牙。道法高深便意味着是大勇之人么?我以为,一个人力量强大与否与他是否有胆量毫无关系。”

  那游医听他娓娓道来,不禁偏头睁眼睨他,蹙眉疑道:“那你想——?”

  “学医。”他此时全然无方才惴惴不安姿态,而是抬头挺胸,挺立正视那游医眼睛。然而,自他面红耳赤的脸色看出,此人只是强装镇定,内心实是云翻浪涌,忐忑不已。

  此话一落,那游医便缓缓回坐于席上,挑眉睨他,手置于腿上轻敲。而后,他却猝然将手由轻敲转覆,如昨日一样瞳仁忽张,面色不明显,身子僵直不动了。因为,那吴山水倏忽曲腿,又跪在了地上。

  “前些日子,我们为叶大善人治病,我看你们观那烂疮不怵。这几日,我又见那药经记着许多蛇虫蚁兽,我便极其佩服您的勇气。”那吴山水跪于地上,抬头正视他道。

  那游医听他说此话,不由扬眉眯眼,咧嘴嗤笑一声道:“你便是因为这遂想拜我为师?这些,很多人都可以,你全然不必随我学医。”

  此话说完,吴山水强忍疼痛,挺胸而立,凝眼直盯他眼,语调朗朗道“分明年及花甲,老态龙钟,却仍要去那幽暗昏惑与险峻偏远之地,为试药性尝遍千花万草。分明孑然一人,势单力薄,却仍要义无反顾与整个江湖斗上一斗。分明知不可为,无人为,却定要义无反顾的为之。便如您所说,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可以的?”话到此,他突兀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而下,哽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终是止住方才激动,断断续续道:“我...我知道,我没用,他们都看不起我。便连我自己也恨自己。我恨不得死了算了,然而,我这个废物哪来有勇气去死?那我便想着苟且偷生算了,任他们说,我只要不去想,不在乎不就行了?可是,昨日我看着您为众人不可为之事,我怎能没有感情。”话说到此,他缓缓俯伏,头触于地,道:“我便想,我何时还不及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了?”

  语罢,那吴山水直是如此伏在地上,未有起身的意思。那游医见他模样,亦是眼眸晶莹,鼻头泛红。他忽而抬手抹了脸,而后开口,语调中还带着明晰的鼻音。

  “两天以来,你便已跪了两次,往后你是跟我练胆色的,如此可不行。所以我希望你除跪天跪地跪父母等应跪之人,这便是你最后一跪。”他说完,忽而眼微张,想到了什么,便又道。“我与师父之间也没这么多规矩,往后,除非我死了,躺在土里了。否则,你也别跪我,我着实不习惯。”

  此话一出,那吴山水猝然起身抬头,却因牵到痛处而龇牙咧嘴,而他眼角眉梢俱挂着笑,使人视之,甚是滑稽。

  “起来吧。”那游医看他如得了失心疯一样直在那磕头,亦是眉头高扬,眼泛温柔,一副感动欣慰的模样。然而他方说完,便眉头紧蹙,凝眼看他。

  原来,那吴山水不知为何又跪了下去。

  吴山水见那游医模样,便低头抿嘴,急道:“师父,昨日我惹您生气了,便跪下来求你原谅。今日,我成了您的徒弟,我便应为昨日说出的言语惭愧忏悔。”

  “哎,你这——”他见吴山水这般模样,眉头轻蹙不知说什么好。然而其眼角嘴角上扬分明看得出欣慰之意。

  那吴山水看他模样,遂徐徐站了起来,终是未再跪下。

  那游医看他起身,忽而开口,语调严厉。然其眼角嘴角仍是那般模样,道:“这可不行,我方与你说你便把它打破喽。这还仅是第一次,往后,你若是又来这么一出,那拜师不成了笑话!”

  那吴山水见他口中严厉,却直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不禁亦是豁然,遂道:“那您想如何?”语罢,他看那游医直是在那扬眉眯眼,鼓颊咧嘴粲然笑着。他等了一会,那游医却仍是那般模样盯他不说话。他倏忽心领神会,随后蹙眉扁嘴,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道:“我孑然一人,身无长物,有什么能——”他兀地住口,随后低头轻蹙眉头,抬眼斜视他,扁嘴。须臾,他面渐红耳渐赤,轻声道:“那...便...拉钩?”

  此话一落,那游医看他那般模样,面色无太多变化,只是蹙眉咬嘴,两颊渐涨红,憋的厉害。稍瞬即逝。他面色平静道:“我这半只脚都入了土的人,却要与你做此事,也亏你能想的出。也罢也罢,来来来。”他说完,便伸出手。

  此时夜已很深了,那星辰似小孩般不安分起来。而后,在浩瀚夜空之上,有璀璨划过渐成一线。在浩瀚夜空之下,有两指靠近后成双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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