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真龙降世万天劫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无人告知与我？！！”李白大吼了一声，一怒之下捏碎了手中的青瓷杯。所幸有手套护着，并无伤及皮肉，他松开手，手中的碎渣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礼阳向旁边躲了躲，看向地板上的一片狼藉，细心地用火熔去了那些硌脚的残片，随即拂袖收手，答道：“不足一个时辰。队长……你先冷静。”

听到消息后的他专程前往桃花殿，本是还在犹豫是否告知，可所有弟子皆以到场，唯独没有通知李白，定然不妥，思想前后，还是悉数告知。

“我师父呢？他在哪？我要去找他！”李白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缘由，认定是出了大事，且与自己有关。捎语者不言，或多或少，一为怕其感触至深，有所影响，二为掩盖而过，不知者不罪。

“别激动，听我说完……”礼阳看着他，忽然又被这人给抓住了领子，一时半会喘不过气来。他动了动眼疾手快地点了李白的穴。

“喂……你……”李白被他封住了筋脉，挣扎了好一会才放弃，沉声道，“长话短说。”

礼阳点了点头，语气有点急促道：“你师父他……不在，自从上次我们离开了归元狱后，再无人看到过他。”

沉默小会儿，李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道：“快帮我解开，我要过去……”

“那可不行，凭你这急性子，搞不好这件事没处理完，再生事端。”礼阳立马否决，他在原地走了走，实在别无他法，只好道，“那你答应我，一会儿不要鲁莽。既然有人不想你出现在场，那就悄悄潜入，不要过于招摇。”

说完，礼阳还没等李白回应，就解开了穴位，因为心知肚明，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毕竟为了韩信。

归元山的大殿站满了人，却依旧让人感觉安静无比，“归元神殿”四字规规矩矩地刻在门前牌匾，平添了威严庄重的气氛。

应晗的目光一眼扫过所有人，并无发现他的身影，也就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里，并肩站立。一旁的妲己瞪着她，声音颤了颤：“你……”

告密之人正是应晗。

殿内一阵沉默，关注点全在韩信身上，以至于没人留意到李白和礼阳混入了人堆。

距离虽远，可李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排的尊座上只留秉阳子一人，平日里最是常见的龙神，狐神和枫神，如今一个身处牢狱，一个不知所踪。

他明白，若是玄言子在场，定不会让气氛如此尴尬，说不定还能救场。

如果要问有谁能让龙神改变决定，那么只有玄言子一人。

现今闹成如此局面，可是有人故意所为？还是真的碰巧，狐神不在。

“动情？”秉阳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韩信，怒意潜滋暗长，“穷奇之事暂且不说，这平白无故又添一罪名，你把为师的颜面放在了哪里？”

膝盖跪得有些麻痛，韩信咬了吓唇，抱拳道：“弟子知错，弟子甘愿受罚。”

“知错？何错？那就是承认了全部罪过。”秉阳子蹙眉，轻轻拂袖，一杯水出现在了韩信面前，“若她所言为真，禁幽水自有判断。”

“自古以来问情为何物，动辄心神错乱，不辨是非。”

神秘人静尊观堂，晃了晃手中杯酒，令人着迷的丹凤眼底，有数不清的用意。

“私藏穷奇是假，动情是真。倘若他真的喝了下去，嗓子怕是要废。”

韩信目光淡淡地看了那杯水一眼，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手一松，杯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不要！……唔……”李白刚想喊出来，差点冲了出去，被礼阳死死拽住了手腕，前身微向前倾，却不得冲前。他骂了一句：“混蛋！”

风起风落，在场的所有人两眼直直盯着地上那一团惊心触目的红色，谁也不敢在这时开口，动都不敢动。时间仿佛如静止一般，唯有中央目光汇集之处，韩信死死捏住喉咙，呕出了一口血。

见此，秉阳子冷笑一声，沉声道：“来人。”

“慢着！”王昭君走了出来，对着龙神行了个礼，“穷奇之事尚未查清，事出突然，必有缘由，且韩溟未醒，待他醒后再问出前因后果，再作定夺也不迟。”

“不必了。”秉阳子抬手，示意无需多言。

不是他。

既然龙神已发话，台下弟子怎么议论纷纷，都无济于事。秉阳子开启禁幽谱，白色的光穿透神殿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汇聚一堂，集中在韩信身上。他大声道：“韩信，作为归元山第二百零八代弟子，触犯禁忌，私动真情，窝藏穷奇，即日起剥去仙骨，逐出归元。”

禁幽谱已开，环绕在韩信身上的一条条锁链犹如蠢蠢欲动的白蛇，即将迎来下一刻的撕咬，两条链子捆住了手腕，一条扎住腰部，不断收紧，韩信闭着眼，一声不吭，好像在忍耐，额头冷汗全出。

“住手啊！”李白大喊一声，好不容易挣脱了礼阳的牵制，从人海中跑了出来。

礼阳苦恼地把头一撇，道了一句：“完了。”

应晗一愣，想过去拉住李白。忽然一道白光飞过，陌影剑化为白色锁链，将李白团团捆住，束缚在原地。他怔了怔，左右不停晃动，却一步不前。

难道他在自己处罚自己？

李白看向了韩信，目光锁在那条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白链，和那股似他却非他的力量。

韩信艰难地扭过头，张口却是血，并未说出一个字，但李白从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说：“不要过来。”

又是一阵波动，几条锁链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魔，贯穿了韩信的身体，一条接一条，都像是在凿洞。鲜血直流而下，他闷哼一声。

纵使他想叫，也叫不出来。

殿门被力量强行破开，韩溟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走了进来。韩信感觉背后一暖——是哥哥抱住了自己。

“你干什么？”韩信动了动，忽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身体有点透明，白袍不知何时加身，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

一道白链又穿身而过，韩溟替韩信挡了下去，背上已然一片血红，他嘴角一弯，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道：“傻弟弟，哥哥说过，会保护好你的。”

那天后院别下，月光如水，他曾坐在一棵树上，问弟弟可有想要保护的人。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乖，哥哥会保护好你的。若不能，那咱兄弟俩一起承担。”

“哥哥说真的？”

“不假。”

“拉勾勾。”

“好，拉勾勾。”

……

想到这，韩信笑了笑，用尽全力去推韩溟，反驳道：“你才傻。”

“弟子斗胆，恳请龙神停止禁幽谱处罚，不然……会出人命的。”王昭君走到中间，跪了下来。

妲己和礼阳也走了向前。

“罚已到位，弟子恳请师父放过韩氏兄弟二人。”迎着大家的目光，至尊宝也规矩向前，行礼而跪。

陆陆续续有许多弟子跪下，只为请求停止禁幽谱。

秉阳子冷眼扫过众人，不语，竟是转身而去，独自离开了归元神殿。

天气再次变得恶劣起来，乌云密布，雷声四起，几道雷光划过天际，冲破了飘荡在上空的云彩，黑沉沉的天似乎要坍塌下来，压向大地。

周遭逐渐怪异，冷风吹过，令人感到一阵战栗，惊雷欲坠，劈入大地，好似地动山摇，狂澜四起。众人皆是投来差异的目光，只因一层白光包裹着神殿中央的二人。

血，顺着一条条交错复杂的线，在地上穿流而过，逐渐首尾相接，连成一片，汇聚出密密麻麻的纹理。顿感时光倒流，那血液如同倒退一般，再次像中心点汇去。万人之上，头顶呈现出一副世人皆知并惊叹的真龙图腾，两条白龙从地底突然冒出，齐聚一地，盘绕在壮观的神殿内，却又忽然合为一体，继而无影无踪。

神殿直通离情殿，一处精雕细致的喷泉旁，韩墨正负手而立，凝望着面前巨大的水帘，目光不移，手指却抓紧了几分，将近捏出血来。

“看到了吗？那两个就是你要找的人。”秉阳子走了过来，一双龙凤眼中满含笑意，“你大可放心，将近谜底，东皇太一不会得偿所愿。是吧？龙神。”

听闻“龙神”二字，韩墨的目光有变，他抬了抬眸，转向身后的那个人，语气意味深长道：“以后别这样称呼我。”

“有何不妥？你本来就是……”

话未说完，韩墨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不，我不是，从始至终，秉阳子都是你的名字。”

出身卑微，家境窘迫的人根本无法在这世间正常生存。总有那么一些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在街边定时蹲候无家可归的流浪孩。有时候假心好意地给乞丐送食物，最后换来的是恶意的捉弄和无穷无尽的嘲讽。

他已经不止一次受过这样的委屈，但为了活下去，也只能默默忍了下来。

出身贫寒是其一，他那双令人看了就恐惧的丹凤眼才是重中之重，就连过往过往仆人，也看不起他。

直至一天，他遇到了韩墨，他在归元山里建造了一个学派，以此山为名。回归本元，以正直怜悯为人，公平无私处世，坚定信念，岿然不动。

这是第二次有人向他伸出手：“你可愿随我回归元山？代替我，从此以后你就是孤高傲世的龙神秉阳子。”

“你不怕我吗？我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并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那人，眼里无光，似是历经多少遍世间的沧桑，现又冉冉升起了火焰。

“这么美的一双眼睛，怎么可能是鬼眼？”那人摸了摸不足手掌大的脑袋，笑道。

喷泉流水滴答，触动了过往的回忆。秉阳子捞了捞眼前的清水，看着他从指尖滑落，淡淡说道：“假冒秉阳子成为了龙神，本不属于我的身份，不值一提。”

他的名字是韩墨给的，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那个人给予的，否则他什么也不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愧不如。

韩墨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却不能再像当年的样子摸他的头——毕竟都长大了，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这么美的一双眼睛怎么可能是鬼眼？”

同样的话，隔世后再说出来，依旧如初。

秉阳子心下一暖，随后换了个话题：“那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韩墨看了看水帘里投射出的那两个影子，若有所思道：“让他们走，反正会回来的。他们身上或许还有我未弄清楚的真相，我会留着。”

归元神殿内，至尊宝忽然握紧了手里的金箍棒，急匆匆走出了殿外，一眼望见不远处喷流直下的水流，心下一喜。

七神瀑布，终于集结了所有的色彩。七种颜色的水流，迎着高山的陡峭向下飞跃，发出玲珑的叮咚声，充满生机与活力。

“龙族……他们是龙族的人！”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场内顿时像炸开锅了一样，有一批门生干脆直接拔出佩剑，锋芒全部指向中央处，为首的人语气低沉道：“龙族在千年前早已没了音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如今忽然出现在人界，是想违反人仙两界互不干涉的条约吗？”

“祁庸，你乃我门下二弟子，休得无礼，这是要带头造反吗？”至尊宝快步回来，严肃道。

“师父，恕弟子直言，祁氏祖祖辈辈对龙族可是恨之入骨。”祁庸笑了笑，转身看向众人，“各位还有所不知吧？家府中立着一块碑，每年冬月十二是以悼念。”

他的目光落在韩信韩溟二人身上，轻蔑道：“回去问一问你们的好父亲，可否还记得祁旻这一名字，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他们可都在阴曹地府里看着他那位老人家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信愣了愣，缓缓抬头，眼神怪异地看着那个似是笑疯的人。

屠戮青丘的那一天，也是冬月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