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行程和照片后期处理在同时进行着。
方小书再也没有把那些照片拿出来过，只在微博上承诺会透露一点点。给吴世勋的解释是“要为比赛做准备”
对于这次的比赛方小书似乎十分重视，不断地挑选又剔除照片，文案也是改了又删，删了又改。
似乎就是奔着金奖去的。
别墅照回，但是留在别墅里的时间也仅仅就是睡觉和洗漱，吴世勋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是做好作为助理应该做的王作。
一切都是在尽然有序地进行着以方小书的实力，初赛和复赛都是没有什么压力地顺利过了。但公布的照片令吴世勋有些奇怪，看着不像是这次在莲镇的采风。
方小书“是啊。这是以前的存货。”
方小书头也不抬，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敲打打，目光也不曾离开过电脑屏幕。
方小书“用存货去玩初赛和复赛....”
吴世勋想要对自己之前的“方小书似乎很重视这次比赛”这句话里的很后面加一个“不”字并去掉“似乎”
吴世勋“那决赛呢?”
方小书“决赛当然要拿点新鲜的了。”
方小书说着，手指一阵按撤回键，对刚写进去的一句话再次表示了嫌弃。
吴世勋知道什人叫做点到为止，不再追究下去。
吴世勋“我先回去一趟，你中午要吃什么?”
吴世勋“拉面怎么样?”
方小书“OK。”
方小书打了个响指，表示满意。
吴世勋点点头，转身出了工作室。
方小书听到关门声，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起身去了暗房，看着面台上已经洗好的上百张照片，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希望用一种最自然的方式，面对最不舍的别离。
哪怕她有一万种理由将他留下。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行程太多的缘故，方小书在这一个月来显得很没有精神，夜晚里也浅眠，时不时会被惊醒。
而这一晚，方小书再一次在黑夜里睁了眼。
双手撑起上身，方小书看着窗外漆黑里一丝丝的微光，混沌的眼似乎清明了一些。
只是方小书没有想到，这个夜晚这个时刻，吴世勋也没有合眼。
听到敲门声，方小书下床开了门，就看到吴世勋站在门外。
吴世勋“你.....还没睡?”
方小书“彼此彼此。”
想着今晚应该是不眠之夜了，方小书想了想还是开了灯，然后把吴世勋迎进了房间。
这是吴世勋做助理以来，第一次看清方小书房间的全貌。
可以说除了必备的卧室用品和几本书籍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整间房泛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苍白。
方小书“既然都睡不着.....说点什么?”
吴世勋“那.....你想说什么?”
方小书“嗯.....你对未来，还有什么规划没?”
吴世勋“没有。准确地说，我从来都不做规划。”
方小书“你觉得，你的未来属于远方吗?”
方小书毫不避讳地对上吴世勋的视线。
吴世勋“也许是，也许不是吧。可能在别人看来我过得浑浑噩噩，走一步是一步，但这才是最自由的状态。但我现在.....我不知道再这样走下去是否有意义了，我也不愿意去想。听天由命吧。”
方小书“这座城市，有很多孤寂的人，很多行尸走肉。但你的孤独却是这么真实又生动。或许你是对的，这才是最自由的。”
吴世勋“你.....”
吴世勋看着方小书的眼神怪异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方小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按常理讲，方小书应该挽留....不是吗?
方小书“吴世勋，我是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快乐。你喜欢什么，做什么最自然，最无所顾忌，就去做吧。”
方小书“我知道你很意外，但这是我给我自己，最不难过的理由了。”
洒脱成全的背后，压抑了多少痛苦和悲伤，只有方小书自己知道
她不想做自私的人。
决赛是现场录制，各路摄影师要在现场为自己的摄影作品进行解说，然后通过实时投票和监制团队投票，选出金奖一位，银奖两位，铜奖三位。
在这样的场合里，清一色正装中出现一套休闲服，使得方小书有些惹眼。
吴世勋知道方小书一向是特立独行的，所以面对她周遭的议论也面不改色。决赛是现场直播，镜头时不时扫过方小书，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引得粉丝一阵尖叫。
万众瞩目，势在必得。
一共有十位摄影师入围了决赛，方小书经过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位。本以为能早些看见方小书的拍摄，没想到要等到最后一个，粉丝们高兴，但吴世勋却有些心急。
尽管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比赛顺利进行着。先展示的摄影作品大致分为风景、美食、人物特写三种类别。讲究黄金分割构图。照片固然好看，解说也不逊色，但越是这样，吴世勋越觉得方小书的作品可以把他们甩过几条街。
主持人“最后，让我们有请方小书为他的摄影作品进行讲解!”
主持人一句话，将万千目光聚焦到一人身上。方小书作为本次比赛最年轻的选手，必定是引人注目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小书撑着膝盖站起走上了台。
方小书“各位好，我是独立摄影师方小书。”
方小书“今天我要展示的这组照片，一共有六张。请看大屏幕。”
一时间，周遭的灯光暗下，剩下大屏幕格外耀眼。屏幕上放映出方小书的作品，一下子引来阵阵惊呼。
吴世勋也瞪大了眼。
说是有一组六张照片，其实是把六张照片分别撕成两半，再在画布上重新拼贴,形成新的作品。但这种拼贴也十分不规整，组合成立一种不规则的多边形状。但最显眼的，是画布中央的人物，正是吴世勋。
方小书“我把这组照片取名为《自由》，起初我并没有想到这种创作方式，大家或许也以为照片就是要四个角四条边才正常。但我常常想，摄影，题材虽然自由，但你只要一按下快门，被你拍下的东西，就钉死在框架里了。所以我想，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破坏它们，还万物一个自由。景也好，物也好，人也好。我爱的是方广阔，追崇的是一条自由之路。人世间有多少种成全，多少种不舍，和多少种自由。撕裂的那一刻很痛，但拼贴完，就再一次重获新生。”
方小书“我以这样的方式，送给每一位，要面临不舍别离的你。”
方小书“谢谢。”
方小书放下话筒，对着舞台下方鞠了一身躬,但无论是观众，还是监制团队，都久久没有回应。直到方小书要准备下台了，雷鸣般的掌声才包裹住方小书细瘦的身躯。
并且整整持续了两分钟。
现场有人默不作声地流泪，有人大喊了一声“好”还有人不说话，但是掌声不停。
他们大概，都从不同的角度被感动了。
而吴世勋，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盯着照片上断裂的痕迹，不敢去想当时方小书亲手撕掉它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大概是最残忍的成功了。
方小书拿着金奖奖杯和吴世勋一同回到了车上。
吴世勋“恭喜。实至名归。”
方小书“谢谢。”
方小书低头看着手里的奖杯，脸上并没有露出非常喜悦的表情。转头看向吴世勋，才微微勾了嘴角。
方小书“其实，还要谢谢你。”
吴世勋“我知道那种痛。所以不必再说了。还是要谢谢你。”
方小书“打算什么时候走?”
吴世勋“大概......后天吧。”
方小书“好。”
路上寂静无声，只有风透过缝隙发出低沉的鸣叫。发尾轻摇，起伏的弧度勾勒出灰色的旋律。
是时候了。
吴世勋坐在房间里，东西已经摆好放进了背包里。他还是如同刚来一般，没有多带什么东西，也没把什么东西丢了去。
看了看地图，独城再往北，是宣城。去那儿吧。
把地图叠好塞进背包的最外层。吴世勋默不作声躺上床，他放慢了速度，宛如行动迟缓的老人。
他再迟钝也知道了，这是他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清晨醒来，吴世勋洗漱完，背着背包打开了门。破天荒地，看到了方小书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盘着腿穿着睡衣，好像就为了等这一刻来临。
方小书“东西都整理好了?没有什么落下的吧?”
吴世勋“没有。”
方小书“嗯。”
方小书站起身，和吴世勋一起走到玄关处。
吴世勋“就到这里，到此为止了。”
方小书“吴世勋，我希望你未来真的有一天，能找到为之停留的那个人。”
直到周围万籁俱静，直到被带起的烟尘再次沉于地面，直到空气重回冰冷。
方小书才意识到，刚才的关门声不是幻听。
她也只能被迫同意这样的结局，让自己在吴世勋生命中的这一站下车，再看着列车徐徐开走。
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她问他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他说没有。但是他不知道，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都留在了这里。甚至是昨晚盖的被子，现在还有他身体的余温。
她没有想着来一次偶像剧情节，冲出门再把他追回来，说一些肉麻要死的话感动他。那才是真的傻。
她问他是不是属于远方，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那些撕掉的照片里，都带着方小书竭尽全力的决绝和对自己的最后一次告诫。
只有方小书自己知道，他是有多努力才能做到面色平静，声色淡然。
她靠着墙，忍了这么久的泪，还是倔强地不肯出，却早已无声地滑落。
她闭上了眼，终于挣脱一切。她还是，亲手送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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