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之卷 第七章 泥潭里的交易

第二天清晨念柒瓈走后，她站在院子里，等着陆逸轩到来。

可是先来的，却是被佣人推过来的林非音。她坐着德国造的轮椅，吃力的向着海棠树挣扎过来。

“青儿，你看这朵花多漂亮。就照着这个样子绣出来，柒瓈哥生辰就要到了，必须给他最好的才行。这次要用最好的丝线绣，我绣的不好，青儿你要多指点我，别让哥哥不喜欢了。”

秦十念在暗处看着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不由得泛起一阵遗憾。如果没有念柒瓈，她的生命会是像海棠一样烂漫美好的。可是念柒瓈，因为念柒瓈……她们两个都被毁了。

“海棠花要绣在心口上，这样才能让柒瓈哥心里永远记得我，袖口上也要绣一些，别太花哨了，用素的银线绣，要是用了粉的红的，衣服就显得俗气了。”

“青儿，你先找画师让他把这些画下来，光用眼睛能记住什么呀。”

林非音的世界里都是念柒瓈。林非音心里眼里都是念柒瓈。倘若她真的得手，得到了她想要的药铺，想要的码头，想要的权利，想要的地位，那林非音呢，能得到什么呢?一个自己不爱的陆逸轩?陆逸轩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地位，她的心又怎么能在念柒瓈死后归属于陆逸轩呢?

念柒瓈是她的命。她要做的事，救赎夺走林非音的心，林非音的命。

她阖了眼，不去想。这时出现在另一边的陆逸轩轻声喊了一声“念儿小姐。”

她回过头看着陆逸轩，有一丝的晃神。如果日后林非音因为念柒瓈死去而遭遇了什么不测，陆逸轩，他会原谅我吗?

……不，不。她不需要被任何人原谅。她轻轻微笑了一下，朝着陆逸轩走去。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她要得到她想要的。不管这会伤害谁。她没有心软的理由……因为她是枭的妹妹，因为早在多年前，她就应该站在枭的身边 做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躲在羽翼下做着无谓的梦，因为她不在仅仅是秦十念，秦玖言死了，在她的心里却还活着。她身体里住着她的永生不灭的秦玖言!那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是叱诧风云将上海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枭!

她的眼睛不在迷茫了。陆逸轩为她拉开车门，她坐进去。目光坚定的不能再坚定。

“去哪?”

她漂亮的红唇动了动，勾出一个不容易被察觉的笑，吐出了和上海的不寐齐名却不怎么为人知晓的男妓店。“江昏。”

一别多年。那个和秦玖言一样模子的男人，那个叫江昏的男人，又怎么样了呢……

她瞥了一眼陆逸轩。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为了自己想得到的女人做什么都可以。陆逸轩想要林非音发了疯，才会跟她一起发了疯。

而江昏……他是不同的男人。是跟所有男人都不同的男人。

车停在那个昏暗的弄堂门口。

因为是上午，江昏还没有开始营业。这种地方，在黑暗里会显得极其昏暗而有情调，在白天就变成了女人脸上残缺盖着的一层劣质脂粉。

破旧，古老。没了初见那晚第一男妓店“江昏”给她的慵懒和神秘。晚上是断壁残垣的欲望之美，早上就成了欲望的废墟和坟场。

江昏……

她让陆逸轩在门口等着，踏进了门。

“等到晚上吧。佳人都累了，您可些许等等?”

秦十念看着这个正在酒桌柜台前整理着账单的男人。不管怎么看，不管看多少遍，这个人都太像秦玖言了。他周身的感觉比秦玖言的戾气更低一些，气氛也更温柔些，这个人甚至比念柒瓈更加和秦玖言相像。江昏就是秦玖言的翻版，就是没了戾气没了野心没了黑暗却沉沦在欲望里的秦玖言。

“江昏……你还记得我吗?”秦十念微微开了口。

那男人抬起自己气质出尘的脸，打量了秦十念一会。

“我记得一个和小姐你很像的女孩，可是小姐周身的气质，显然和我们这些人是一样的，不可能是那孩子。”

江昏说的毫不在意，秦十念听得却走了心。江昏的意思，就是秦十念现在和娼妓没有什么区别。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江昏，我需要药，能把人慢慢杀死不被发现的药。”

男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怎知道我有这种药?。”

“沉婉夫人跟我说过……你这里能让人得到真正的解脱。”

“单凭这个，你就说我有能用来杀人的药?”江昏冷笑了一下，收拾好了账本，把账本整齐的放进柜子里。

“江昏……如若事成，所有的东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男人低头沉沉笑了一下。

“我也很想接受你的提议，但是小姐，巧的是，我不信你。”

“你有我的保证。我只是从你这里拿了药，你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一旦得手，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昏慢慢靠近了秦十念。

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着金钱和情爱的摄人的光芒。

“真的吗?如果念儿小姐得了手……第一个要解决的，难道不是我江昏吗?”江昏笑了笑，“人生苦短，我想要的东西很多都没拿到，不想赌在你身上。再者一介女流，要得手谈何容易。”

我把手里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我买你的药，又不白要你的。得手了，咱都有的分。得不了手，我也保证不把你供出来，你又有钱到手，怎么算都不亏。”

江昏看着秦十念沉沉的笑了。

……

坐在车上的秦十念手里紧紧握着白色瓷瓶，耳边回想起江昏低沉的笑和在耳边的淫秽私语。

——尽管告诉他，这会让他感觉最好……好汤细熬，好药慢煎，等冬天来了，一切都明朗了……

秦十念握着药的手颤抖着。她嘴角勾起笑来。心底却怕极了，泛起了寒。

初秋。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