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84

　　台风过了，连绵的阴雨天却还在M市盘旋不走。萧城拧开保温瓶，慢火熬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夹杂着药草的香气，在玻璃窗前氤氲一片。

　　时间像条宽阔的河流，安静平缓地让人有些麻痹。就像，这日子总是过不完的同一天。

　　萧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碗，在水龙头跟前冲了冲，拿进病房，关上了门。

　　已经1个月了，每次都恍惚觉得，在关上门的这一瞬间，冷政会突然醒过来。

　　萧城在原地晃了一会神，安静地走到窗边，舀了一小碗汤，抿了下，温度刚刚好，然后走到床边，轻轻把冷政扶起靠坐在床头。

　　“吃饭了，这鸡汤我熬的，你得尝尝”

　　萧城仔细看着冷政，哪怕是眉宇间的一丝微动，然而，并没有。

　　“昨晚熬的时候，可能盐放多了，尝着是有些咸。你也知道，我这人抠，舍不得倒掉，今个将就着喝吧”

　　萧城舀一勺，就着碗送到冷政的嘴边，那捏着勺子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止步不前。

　　雪白的墙面，雪白的被单，就连冷政的脸，似乎都淹没在这苍白之下。鼻息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安静下来的时候，只余下“嘀……嘀……”的心电波声。

　　萧城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突然站起身，从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过来，他给冷政擦了一把脸，皮肤间的纹理死而复生般地有了一点血气。

　　“到底要怎么样？只要你冷政敢亲口跟我萧城提条件，是什么，我都能答应。听到没有？”

　　萧城的语气带着强硬，而看着眼前的人，眼光中却闪烁着心疼。

　　“如果你恨我，就更该清醒过来，放任我在外面快意潇洒，你真的甘心吗？如果我是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搭上这一条命，也不会让‘我’这样的人好过。”

　　萧城皱了下眉头，不禁自嘲，“你可真是厉害，现在，哪天好过过。”

　　“还是老样子？”

　　“还是老样子。”

　　欧阳晟坐在沙发一角，闭着双眼，一手抚按着太阳穴。

　　刚开始几天，他还能随时出现在萧城跟前，竟没想到，也就那几天的功夫，萧城就不让他再过去了。一个躺在病床上，一点也不能动弹的冷政，轻而易举地就能让萧城把他赶走。

　　到底是萧城心软，可怜冷政，还是因为冷政在萧城的心里举足轻重，这两者，到底哪个因素多一些？

　　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萧城终于也是愿意接受自己的，如果今天换作是他躺在那里，相信萧城也会守护在自己身边。

　　这样来回前后一想，欧阳晟终于能释怀一些。

　　“我不是很想得通，您都说了，冷政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生理上不存在清醒过来的障碍，那所谓的精神层面，到底是受到哪些控制或者阻碍，让他清醒不过来呢？”

　　“大脑。”

　　“大脑？”

　　“大脑输入的某些信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猜测他是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很绝望，才麻痹了自己的意识，让自己始终处于休眠状态。亦或者这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就像有的人，太绝望了，就会想到自杀，因为无法再继续或者面对接下来更加糟糕的现实。”

　　“你要说谁自杀我都能信，冷政？呵呵，他要是绝望，那肯定是要杀光所有让他产生绝望的人。”

　　“如果这个人，他又杀不了呢？或者，他又不想杀呢？”

　　欧阳晟看了看医生，又垂下眼眸，思量了一会道，“只能说明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过于强烈，自作孽。”

　　站在对面的医生，嘴角扯出一个略微勉强的笑，在他看来，这一群人，都有点问题。

　　看似平静的生活，在日复一日的病气中，终于在一个停了雨，天空还是一片阴霾的日子被打破。

　　医院走廊里传来一阵男士皮鞋的声音，脚步声带着几分慌乱。

　　“萧总”

　　萧城刚给冷政擦完身，上衣的袖子还耷拉在床边，只见陈秘书立在门口，平日里斯文严谨的形象一扫而光，胡乱飘散的头发及爬上眼镜片的雾气，瞬间将这个精英陷入了一片狼狈。

　　萧城定了定，“稍等一下，待我给他把衣服穿好。”

　　陈秘书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好”然后轻轻带上门，回到走廊上站着了。

　　还能感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这些年跟着老大，场面见了不少，即便出生入死，都没像今天这样慌乱过。这些日子，即便老大不在，公司的正常运营他还是有把握压得住的，没曾想，真在这个时候摊上这等大事，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萧城轻轻关上门，陈秘书立刻转过身，“萧总，公司遇到点麻烦。”

　　“换个地方说”

　　两人到了一个茶室，陈秘书把一个牛皮纸袋递到了萧城跟前，萧城接过，抽出一封文件，标题赫然写道——“关于中城集团入股致远集团合作意向案”

　　“中城集团？他们不是国有企业吗？”萧城疑惑道。

　　“是的，您说的没错，目前的情况有些糟糕，中城集团通过自持及收购中小股东股份，合并持有致远集团超过15%的股份，据我所知，现在他们已经在收买我们一些大股东的股份了。”

　　“这个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就能吞掉15%，这么说，致远的股票？”

　　陈秘书忧心地看着萧城，无奈点了点头，冷董入院这一个多月，外界颇不宁静，媒体公关的效力每况愈下，人心涣散，大量中小股东抛售了股票，只能靠公司本身的财力支撑买进，大股东现在也慢慢挺不住了，而且，诡异的是，中城集团最近行事作风很是激进，颇有些“同归于尽”的味道。

　　“同归于尽？可是之前有结仇？”

　　“没有。”

　　陈秘书又想了想，依旧道，“没有。双方的业务本身不存在同业竞争性，中城集团一直是以投资者的身份介入，投资作派也很是稳健，并没有表现出要吞掉致远的企图。”

　　“他们内部怎么样？有没有高层变动的可能？”

　　陈秘书想了想，“没有听说，只是他们已经邀约本周三上午10点钟要与冷董会晤，如果放了鸽子，恐怕他们会趁这个时候直接下手。”

　　“现在公司里谣言四起，已经压不住了。大股东也开始动摇，这个敏感时期一旦闪失，致远怕是要……”

　　萧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肯定地看着陈秘书，“不会，我相信跟着冷政的人，始终会站在他这边。”

　　“可是冷董现在还是昏迷状态”

　　这个难题，真得是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