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46

　　风吹散了白桦林的叶子，白霜染上了它的枝干。行人裹上了厚重的毛呢大衣，M市的第一场雪飘落了。

　　萧城晃在街上，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天空白茫茫一片，整个城市银装素裹，迎面吹来的冷风带着冰雪的寒凉，那是种可以刺破神经的冰冷，却让人身心乃至灵魂都得到洗礼。

　　雪花粘在黑色的呢大衣上，瞬间就没了进去，犹如上天向人类的身体注入了能量，悄无声息。

　　“嗡嗡嗡……”萧城揣出在兜里震个不停的手机，“喂”

　　“怎么还不回来，人在哪里？”电话另一头传来冷谟急不可耐地抱怨。

　　“马上就回去了，现在在路上”

　　萧城嘴角微勾，拎起刚从超市采购的排骨、鸡肉、虾和蔬菜，继续往前走去。

　　“……”冷谟沉默半晌，接着道，“那你快点，5分钟不到，我就到门口去接你”

　　萧城停下脚步，声音低沉道，“你跑门口干什么，害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哪吗？好了，马上就回去了。别惹事。”说完挂了电话，疾步走到车前。

　　萧城驱着车，看着白茫茫的天地，脑子里突然就联想到这大半年的一些人和事，不由失笑。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你若习惯孤独，多一个人，就会感觉拥挤。可若你习惯了这份陪伴，少一个人，又会心生不安。

　　以前觉得冷谟挺闹的，蛮横又不讲理，霸道还一意孤行，可经过这　1个多月的相处，除了出门半小时就有连环夺命call的催电外，自己的生活并没受到大的影响，反而添加了不少生活气氛。

　　首先家政不用请了，冷谟一个人把家务全包了，理由是不想让外人进门；饭也不用愁了，冷谟每天变着花样地做，“爱心午餐”都搞得出来，当两颗煎蛋摊在一圈培根心形里的时候，刘志云憋得脸都红了。就连熨衣服这样的事情，冷谟竟然做的也是有模有样，如果是个女人，说不定一个动心就娶来当老婆了。最近，还嚷嚷着要养拉布拉多和金毛，他是越来越把这里当个家了。

　　一想到这里，萧城不禁感慨，然而，曾经以为会是家人的人，却在你没有任何防备之时，就悄无声息地退场了。那些曾经，也只是你以为。

　　萧城一开门，就看见冷谟打着赤脚站在门口，一脸的焦急与愁怨，两道英挺的眉毛生生拧成了死结。

　　萧城赶紧把门关上，冷谟一手接过两大袋的食物，杵在一边。

　　“你这次出门太久了”冷谟有些埋怨地说道。

　　“下雪了，道滑。”

　　萧城一边换下鞋子，一边脱掉大衣。冷谟习惯性地就接过萧城的衣服，挂在了一旁的衣钩上。

　　“你怎么不穿拖鞋？”萧城盯着冷谟的赤脚看，地板是大理石瓷砖，光脚踩上去渗人得很。

　　“我着急，你一直不来，我跑窗口好几次，穿鞋麻烦”说着便拎着袋子进了厨房。

　　萧城从客房拿出冷谟的拖鞋，冷谟驻扎着不走，萧城只能把以前堆放杂物的房间腾出来，房间空间还不错，采光也好，以前生生是被自己给糟蹋了。

　　“给！”萧城把拖鞋扔到冷谟脚下，“别搞出病来，还得我花钱治病”。

　　冷谟看一眼脚下的拖鞋，双脚踩了进去，顿时心里暖哄哄的，“嘿！萧总脾气见长啊，哈，看来我得挣钱了，否则，这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一边说笑着，一边拉出排骨，仔细地切段，浸泡。

　　萧城嘴角的笑意也蔓延开来，“对了，你的事，现在怎么个处理法？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吧”

　　冷谟的刀一顿，继而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比这场面大的多了去了，小兔崽子诬告我，躲起来了，现在他们也是证据不足，拿我没辙，不过是冻结我的财产，行动不自由。不过，这兔崽子倒是挺能折腾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别被我逮着，逮着我五马分尸了他！”

　　“啪”一声，一根排骨被刀背压到稀碎。

　　萧城看看案板上的排骨，不禁脊背发凉。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虽然能力有限，但我起码是自由的”

　　两人一阵沉默，随后，萧城又补上一句，“相对而言。”

　　冷政、欧阳晟，以及过去种种，萧城和冷谟都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默契，二人心知肚明，却再也不曾提起。

　　而远在异国他乡的冷政，心情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平静。

　　“下雪了”冷政嘴里念念有词。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本是亲密的人可以变成陌路。想起萧城放下车钥匙走出别墅的那一天，好像就在昨天，他的表情、他的样子、甚至他身上的味道，都记忆犹新。那本是自己一气之下的言语，却没想到，就这么撵走了自己的爱人。

　　“爱人”一想到这个词，胸口还是疼。就像一把刀子生生把心挖了出来。连续33天8小时，萧城自打过最后一通电话，就再没来电了。连续30天整，再没从陈秘书的口里得知，萧城再问过自己的近况否。

　　“难道我就不该生一点气？甚至连吃醋的权利都不该有？”

　　冷政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他是如此地想念萧城，却又如此地害怕联系。手中的电话摸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萧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闪烁烁。

　　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的萧城的照片，那是自己趁萧城不注意的时候拍下来的，他侧着脸，笑得欢畅。

　　多少个夜晚，看到这张照片，他都在琢磨。为什么笑起来如此干净、纯粹、美好的一个人，狠起心来比自己这个嗜血之徒都要狠。

　　“你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我吗？哪怕是念起……曾经我对你那样的好过？”

　　冷政心中默想，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霸道的。从一开始的喜欢到如今的深爱，这其中变化与个中滋味，即便倾尽所有心血，自己也是无怨无悔。

　　萧城的所作所为，让他震惊、让他愤怒、让他难过到心疼，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去折磨萧城，却发现最终折磨的都是自己，萧城如果不在了，自己的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爱情，不管它是偶遇，还是命中注定，既然来到了我冷政这里，就没有再离开的道理。

　　“陈秘书，准备一下，回国。”

　　冷政背手看着窗外，瑞士的天空出奇地晴朗，似是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