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子府的路上,依旧是茹叶把他送过去的,这次茹叶直接从千娇百媚的花魁变成了一个容貌无奇的小厮。
然后训了朱叶熙一路。
什么三不许,四不准,五必须。
让朱叶熙竟然在活了几辈子之后升起了那么几丝怀念的味道——这跟他那老学究父亲说的话都一个模板,直接往上套着就用,都不带打折的。
最后还要来上这么一句:“听明白了没有?”
朱叶熙条件反射差点给真跪了叫爹,连忙晃了晃脑袋,淡定道:“都明白了,我就对不会主动说话,必要时寻求太子帮助。还有我也读过书,年幼的时候跟暗卫预备役一起上过学,你也上过。所以……”他终是选择不委婉的直接道:“不要以为我就是个不识字的莽夫。”
茹叶:“……”他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了。”
朱叶熙表面淡定的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多话——实则他也紧张了。
他已经紧张的不想说话了——这对于一个话唠来讲情何以堪。
今天太子也来晚了,所以朱叶熙的迟到反而并不引人注目,他来的时候太子还没来。
有两位朱叶熙曾认识的老人正在寒暄,讲的是近日苏阁老似乎要归居田野的事情。
“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头子说话三字一个屯儿,慢悠悠的跟个一直打不着火的发动机,急得朱叶熙情不自禁的凑了过去。
“真的吧……这我也说不准,没能看透苏阁老下的棋?他从前朝的阁老一直做到今朝,我觉得他还可能做下去……”
“不是吧,他不是和太子斗得正欢?怎么还奢望太子上去了还留着他。”朱叶熙终于情不自禁的插上话了,把茹叶的三四五全部抛在了21世纪。
“这你就不懂了吧。”前面那位老头子开始自然而然的卖弄了起来:“你以为苏阁老为什么针对太子呢,你说谁会无缘无故的得罪未来的上司,他这是做给上面看。”
朱叶熙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明白了。
感情朱叶熙和苏阁老两个是明面上厮杀的正欢背地里其实打情骂俏着呢。
那当初他得死的多冤啊!
朱叶熙来不及为他自己哀悼,那边就有人来找他茬了。
“我说,这不是江家的二公子吗,你怎么忽然对这感兴趣,前阵子还听说你把名镇京城的花魁给请家里去了?”另一边,跨步来了个清秀的小郎君,长的眉清目秀,说的话却是不敢恭维:“怎么?被吹枕头风了?”
那老头子对他们这些小辈不感兴趣,听了几句就走一边去了。
朱叶熙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只能慢慢的转过身,对着那小郎君,一脸苦笑,张口就开始文绉绉:“君子所言,需堂堂正正,不及私宅家务,这位阁下如此关心在下那府邸藏的那些私事,是否想蹲在围墙边盼着那红杏出墙?”
朱叶熙这人虽读了几年圣贤书,但骨子里的低俗下流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他几乎算是直言面前这位被夺心中所好,嫉妒于他,甚至还想吃他吃剩下的。
那位小郎君气得脸通红,骂了两声:“低俗!龌龊!你怎能……”
朱叶熙转了个身,追着前面那在一旁聊开的老爷子,明目张胆的把这人扔在一边,然后喜笑颜开的冲着老爷子们:“老官爷,给咱讲讲这苏阁老的事情憋。”
两老爷子也嘻嘻哈哈的卖糊涂:“这红杏花好看啊。”
“明儿个休沐,我们一起去赏花。”
“……”朱叶熙败兴而归,却还想重拾旗鼓,却见那一直没来的太子在一堆仆从和几个官员的簇拥下坐上了正堂最顶上面的那座椅子。
“太子千岁!!”一群刚刚还在三五成群讨论八卦的众僚们纷纷请安。
一直躲在最角落的朱叶熙在跟着众人起身后就开始大摇大摆的开小差,作为一个冒牌货,他是绝对不会送到太子眼皮底下去送死的,但是这死不死,往往不会如朱叶熙的意思。
只听某个声音远远从前方传来,叽叽咕咕的,但是那声江文栋却如同寒天雪地的一根冰柱让朱叶熙一个激灵就站直了身体。
谁?谁叫我?
前面乌压压的人群都侧转过身给朱叶熙留出一条天然的通道,让他可以一往无前的看着最顶前面的太子。
朱叶熙:“……?”
太子依旧是那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他招了招手:“江侍郎,到前面来。”
得嘞,这刀山火海也不得不去啊!
朱叶熙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差点没把太子给逗乐了。
他走到前才看到刚刚找他茬的小郎君,翘着一张小白脸,用着我要给你好看的表情狠狠地扫了朱叶熙一眼。
呵呵……又是这智障。
太子张开口道:“听这位刘学士讲,江侍郎对这次苏阁老归田一事有些见解?”
有个屁的看法。
朱叶熙想找那两个聊天的老头子——躲在重重人群后面是吧,露出个衣袖间我也能认出你!
但是他总不能此时大吼一句,看那只露出衣袖的老头子!
所以他用着他前身所学,摇头晃脑:“要说见解,在下不敢当。”
要真有见解才有趣了,明显太子深知他的底细,此时一脸兴味的叹了一声:“哦……?”
哦你个头哦!
朱叶熙内心和外表完全相反的进行着,一点都不妨碍他颠三倒四的哄人:“在下自认学识浅薄,但浅薄人有浅薄眼光看得事情自然没有太子和各位官老爷们看得深切,不过却也算是个另辟蹊径。”
他一张嘴,嘴巴就露了馅,带着一嘴巴的混账话,说的那是一个不要脸——不过还真是挺符合他现在这个人设。
“怎么个另辟蹊径法?”太子都被带歪了,连坐姿也变了。
旁边那刘学士一脸大写的鄙视加藐视。
而朱叶熙是真打算说一番见解吗?他又不傻,图一时痛快,结果把自己给送进阎王的事,他绝对不干,但是又要不能让自己表达清晰明了的见解,又要爽快了,那么他就打算做个混人。
于是这混人就张嘴了:“哈哈,另辟蹊径自然是不走寻常路,你们都在想苏阁老是不是真有什么背后的目的,要我说啊,这苏阁老没什么其他的,他估计是真的老了,你们想这老爷们都多大岁数了,他还有几年可活?他肯定想归田乡野,然后把自己的坟落回自己的老家。”
一时间,鸟雀无声。
朱叶熙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战战兢兢——玩,玩过了吗?
他抬头看太子——只见太子一脸深思。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太子露出这个表情,难道他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走向终结?!
就在他吓得魂不厮守,额上冒上一堆冷汗的时候。
太子才轻轻的道:“倒是有些道理。”
朱叶熙……朱叶熙更不好了,有个屁道理啊,他根本就是瞎扯啊,说的明明都是些废话啊!哪门子的道理!
太子,太子你不能这样!好歹我也是你勤勤恳恳的下属啊!
太子却又发声了:“浅薄人有浅薄的看法,江文栋啊!”
朱叶熙猛地抬起头:“哎?”
“你说的好!”太子猛地一拍板。
瞬间刚刚沉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纷纷杂杂的充斥着朱叶熙的耳朵:“说的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想到个狗屎!都说我是胡说的!朱叶熙一脸喜气洋洋,内心却是疯狂日狗。
这尼玛……
他简直就是左右为难,特别想问问各位的三观可好吗?
等所有的纷扰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太子一挥手:“江侍郎,你要没什么事就还是站后面吧,我觉得你站后面估计会看得更清楚。毕竟……另辟蹊径嘛~”
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意思。
是要捧江侍郎还是踩江侍郎?完全闹不明白。
但是朱叶熙这一次却神奇的挂上了太子的脑电波——刚刚丢的人,老子给你弄回来了,现在你不用在我面前碍我的眼,赶紧滚吧!
得令后的朱叶熙内心泪流满面,外表几乎是屁颠屁颠的跑后面继续蹲着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看那找他茬的刘学士脸色。
接着,他就开始继续大摇大摆的开小差了——谁也不会再打扰他待在这个小角落里。
什么朝堂之争,什么仕途,什么出人头地,上辈子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一切如今对于朱叶熙来说都没有另一件事重要——那就是活下去。
如何不穿帮的活下去——目前已经成为了朱叶熙的头等重要大事。
他甚至有想要记录下来的冲动,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暗卫手册。
不行,仅仅手册不能完美的表达朱叶熙的渴望。
应该叫做暗卫手册指南。
第一件事情——做任何事情,永远不要抢在别人前头。因为幕后总是活的时间最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