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闻乐见。
朱叶熙决定送一个大写的幸灾乐祸递给暗五。
但是暗五很明显这般和太子不是一次两次,他从云流水般接过话题:“太子可不能这般说,属下必定对太子是死而后已,鞠躬尽瘁。”
这句话是不是念反了。
朱叶熙有些黑线的看着暗五信口雌黄:“但是属下办事能力实在太强,哪怕太子您给属下布置海一般的任务量,属下也能迅速完成。”
这货怎么能够如此自然的说出这副自吹自擂的话?
但是太子偏偏吃这套,他状似生气的骂了暗五两句:“不尊卑上。”可是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止不住。
接着他还转过身教训暗三:“暗三你躺下好好养伤。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若暗五能言善辩。”
呵呵……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子。
当初我死在你手上真是瞎了眼。
朱叶熙不禁露出稍稍懊恼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又迅速收敛起来。
不能松懈,千万不能松懈。
他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念叨:你不是朱叶熙,你是暗三,是太子手下的暗卫,武力高强,杀人如麻。
太子并没有待上多久,朱叶熙也不明白他特意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在太子离开后,暗五也没有多停留,很快就离去了。
原本有些热闹的屋子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朱叶熙慢慢的捂上了自己的脸,长时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而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想象的疲倦。
会好的。
他对自己说。
就好像催眠自己一样,他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已经有过一段穿越经历的朱叶熙到底不像刚开始那么脆弱,他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至少自己现在还活着。
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总是不会输到哪里去。
他躺在床上,慢慢的整理今天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把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对话,翻来覆去念叨无数遍。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话语的放肆——还好太子并不太在意这些。
他毕竟不是本来的暗三,在太子面前太出头,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自己的破绽。
而太子颁布给他的这个任务,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哪怕在言语上有什么不对,也可以推给茹叶或者角色伪装的锅。
而且——幕僚就意味着搬离此处,不再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关注之下。
但是想起太子让他杀了江文栋——这就不太好办了。
如果前杀手头子现在连杀个人都手软,这绝对是分分钟就暴露自己不是暗三本人好吗?
而一个没有任何暗三记忆,哪怕确实占着暗三的身体,再不能保证忠诚的情况下妥妥会被人道毁灭。
但朱叶熙不想被毁灭,他始终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怎么艰难,他都没有动过寻死的念头。
哪怕他已经死了好几次。
……
就说这人啊,不能太墨迹,一墨迹就开始东想西想,就开始觉得怯懦,然后啥也干不成。
朱叶熙什么都好,就是想太多了,他上辈子是个文人,这是改不掉的坏毛病。
可他现在一转身变成个武夫了,还是个杀人不眨眼,根本就不给他任何适应机会的暗卫。
如今这假暗卫要被人牵出去,是驴子是马的这样遛一遛。
得咧!到时候整个太子府都可以看得见朱叶熙闹出的丑相。
当天晚上,他终于离开了那该死的床,让他像个戏子一样被人围观戏弄了两天的床。
他站了起来,身子骨已经大好,就是稍稍有些虚弱。
他站在屋内,屋外的人都睡了,门窗关的好好的,透着那缝隙倒是可以感受到外面的月光。
那一刻,他就一个念头,跟找了魔似的在他脑门子上面转悠——逃出去!
逃出去,逃出去。
趁着天黑逃出去。
否则不是明儿就是后天,迟早这个假暗卫要给曝光了,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
他的脚已经抵在了门边,漆黑的房间阻挡不了他的视野,他的手按在了门栓上。
“咔哒——”他抽动着,慢慢拉开,然后又轻轻放下。
他憋着口气,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心跳得太快,脚尖慢慢的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缓缓的,用他自己能够想象的最轻的力道去推那扇木门。
“咯吱——”
那声音在白天来听,小到几乎不可闻,但是在漆黑的夜晚,却仿佛是朱叶熙耳边的一声巨雷。
他紧张极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甚至整个人僵在半空,脚尖都不敢落地,就在僵持了几分钟,他才稍稍放松,然后落下脚。
门外是青石板砖,几个贴着围栏摆放的盆栽,院落中心是假山水池,水面倒映着洁白月光,波光粼粼。
没有人。
他又稍稍放了放心,然后开始慢慢的移动步子,缓缓的,好似一个闯入别人家的贼,甚至手都不敢抬下。
“呜——呜——”
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从朱叶熙的头顶上飞过。
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在心里面怒骂这该死的鸟,顺便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然后再抬起头看那该死的乌鸦飞哪去了。
也就是这一刻,他看到了在屋檐上行走的人影。
他惊呆了,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又贴回门上。被走廊屋檐的阴影挡住身型,傻了吧唧的盯着那几乎快和夜色融为一块的人影行动训诫,步伐熟练,不大会儿就靠近了朱叶熙所在的院落。
正落在朱叶熙的房屋顶上。
他似乎听到了揭开瓦片的声音——他要干什么?
那是谁?是为他而来?要做什么?
朱叶熙生死关头,紧张至极,有些僵化的脑袋迅速转动,瞬间起了数十个念头,最后只化作一字——走!
他矮下身,不让自己的身影遮挡住门窗上的缝隙,然后深吸一口气,提着所有力气,迅速向着走廊尽头跑去。
他耳朵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灵便——那个黑影从屋顶落下来的声音,特别的轻,那个身影向着屋内走动的脚步,甚至他的呼吸。
呼吸——对,呼吸声!
他屏住了呼吸,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没有路了。
他脑袋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念头,只有——离开。
离开这里,就在他这般奔腾的思绪中,身体就好像是自发的运动,他甚至怀疑那一刻有种不知名的存在——也许是月亮下的神灵在控制着他的身体。
他轻轻一踩右侧的柱子,提身而上,左脚再往围栏上一掂,一阵畅快淋漓的动作,他已落身于屋檐之上。
天啦,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惊讶极了,甚至忘记那个正待在他屋子里面不知道做什么的黑衣人——他有功夫了,他要逃出去!
可是往哪逃?
已经准备抬脚的朱叶熙愣住了,他迷茫的看着月亮下面的都城,成片的瓦片。或大或小的屋檐。
他没有深思多久,事实上,在刚刚疯了似的紧张中,他的脑子变得更加的活络,一瞬间就泛起千般念头——他有个更好的办法。
逃,但不是现在逃。
他在这个时候确实可以逃出生天——但这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天下始终是太子赵括的,何况他们还有个情报网,他逃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回来。
他现在不能跟太子斗,也斗不过。
还得周旋下去,必须得杀了江文栋,代替他——然后再寻出路。
他耳朵动了动——那个闯入他房间的黑衣人发现了他并不在屋内,似乎有些慌张,连呼吸也开始变粗。
这个人比他弱。
朱叶熙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他不需要逃,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他也需要一个离开房屋的理由。
他不能放走这个人,否则他解释不了,就会穿帮。
反正他这双手迟早都要沾上血腥。朱叶熙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那么,就让别人代替他吧。
他调转头就往回走,随手弯腰拾起一张瓦片。
呼吸越来越慌张,那个黑衣人已经无了方寸,就像一只进了翁的蚂蚁。
急了,急了,急得团团转了。
不能再等下去,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朱叶熙脚尖猛地一点。
“咔嚓——”他脚下的瓦片碎了,接着他飞跃而至那黑衣人揭开得洞——此时那黑衣人已经慌不择路想要往回走了。
他正要钻出他跳进的洞,就被守在洞口的朱叶熙一个瓦片盖了下去。
“啪!咔!”沉重的撞击声和瓦片碎裂的声音。
接着是“磅——哐当——扑通——”
那身体挂在梁上又追了下去撞翻了桌子,才软弱无力的摊在地面上。
这样的动静,谁都醒了。
朱叶熙听到有人在叫:“谁啊!大半夜的……”
那屋内点起了灯,他若无其事的捏碎了手中残存的瓦片,撵成粉末,然后纵身一跃,落在那尸体旁边,弯下腰扶起滚在脚下的椅子。
慢慢的坐了下来。
他脚软了——从生死之中紧张的旋律中平复下来,他才意识到短短的那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他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