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一的渴望

第二天早上，单柠顶着两个又青又肿的黑眼圈从被窝里露出一只眼睛，没了光亮的眸子无神地看着透过窗帘细缝照在地板上的阳光发呆。

已经……第二天了啊。

她整整一夜都没睡着觉。

单柠的手里还握着手机，她担心了整整一夜、伤心了整整一夜、不安了整整一夜、也等待了整整一夜。

只不过，网上哪里都没有传出关于边伯贤昨天的新闻。

这是不是意味着，伯贤现在仍然是安全的呢？

亦或者说……昨天根本只是一场噩梦？

单柠从床上起来，来到那扇门的位置看了一眼，见那扇门依然在那里，忍不住一阵失望。

看来不是梦。

浑浑噩噩的来到卫生间，单柠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女人，嘴角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狠狠地往脸上泼了几把水。

嗯，清醒点了。

收拾收拾自己，用一些化妆品掩盖了黑眼圈，单柠直接就打了车去医院。

昨天本来就是她送的边伯贤去医院，所以对他的病房也是知晓，轻车熟路地来到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偷偷往里面探了一眼，经纪人不在，病房里也只有边伯贤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还没醒来。

医生你不是昨天的小姑娘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人声音把做贼心虚的单柠吓了一大跳，发现来着正是昨天给边伯贤做手术的医生时才松了一口气。

吓得……还以为被经纪人抓包了。

单柠医生早上好！

也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反正先打招呼准没错。

医生早上好，你这也挺早啊，这才八点

单柠这不是……担心他嘛

医生担心到一夜没睡？

单柠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卧槽这医生是有火眼金睛嘛？化了妆都看得出来？

医生眼睛有点肿，还哭过？

……妈的这是神仙吧！

单柠尴尬窘迫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医生完全说中了，医生无奈的摇摇头。

医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朋友没事，只不过求生欲很弱，醒来的时间大概还会比预料中的晚

医生没有隐瞒，大概也是相信她真是里面病人的好友，直接如实告诉了单柠。

单柠医生他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单柠一听霎时就急了。

医生这倒是没有可能，你放心吧，最迟晚上也该醒了

医生小姑娘一会看完记得好好去休息

单柠好的，谢谢医生

听边伯贤最迟晚上就恢复意识，单柠松了一口气。

医生离开还没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折了回来。

医生对了，昨天有另一个男人来过，还把里面那病人的医疗费都付了，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下

单柠啊……好的，我知道了！

目送医生离开，单柠想了想，医生说的那个人应该是伯贤的经纪人吧。

单柠想要进去，却在抓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怯了步，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亦或者说……自己有没有胆子进去。

虽然面对医生，她可以说自己是病人的朋友，可实际上这个所谓的朋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是自己随口编造的。

可实际上，自己能站在什么样的身份去探望他呢？粉丝吗？别开玩笑了……

单柠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忍不住轻颤，看着里面的边伯贤神情安详的躺在床上，身体的起伏并不明显，仿佛没了呼吸一样。

苍白病态的皮肤，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个死人。

单柠被脑中的念头吓得不轻，本就敏感的神经差点让她忍不住泪崩，最后终究还是推开了门。

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里面的男人，单柠轻步走到他的床边，又在一定的距离里止了步伐，静静地望着，不敢再靠近。

宽松如睡衣的病服套在边伯贤的身上，显得他的身子愈发清瘦单薄。黑色的发乖顺地贴着额头，边伯贤的脸很小，五官却很精致，闭上眼睛浅笑的时候就像孩童那般纯真。

只可惜，此刻的他脸上不仅没有笑容，反而透了几分苍凉。

他皮肤白的透明，虚弱的身体就好像碰一下就会散掉。

单柠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边伯贤，这才发现现实的他和自己平常所看到的样子特别的不一样。

他的气质很纯，特别的纯洁干净，好像是误入凡间的天使一样，美好的让人不敢触碰。

只是……这样纯净的一个人……又怎么有了轻生的念头？

单柠的心脏狠狠一紧，疼的她忍不住扭曲了眉。

单柠伯贤……

女孩红唇轻启，温柔的嗓子里不难捕捉到几丝颤抖。

单柠我从来都不知道，在你平常开朗活泼的面具下面，居然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单柠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声音也难以抑制的哽咽。

有些话……她只能趁着他没有意识的时候，才敢这样面对面的说出来。

单柠我好想知道你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痛苦的世界里，好想替你分担你感受到的那种痛苦，好想要了解你的生活……真的好想……

单柠只是……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的，对吧？

单柠死亡对你而言，是一种解脱，可是我却希望……你可以……

可以……继续活下去。

这对他而言应该很残忍吧？可自己却还是那么自私的……希望他能活下去。

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脸颊，单柠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许久，当她压下了那想要肆意哭泣的冲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对床上的边伯贤认真的说道：

单柠不管你身处的是地狱还是天堂，我都会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你……

藏在内心深处的守护……小心翼翼地守护……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直到单柠眼泪流尽，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再次看向边伯贤，充满留恋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面容、五官，从眼睛、鼻子、到嘴唇，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永远的烙印在脑海里。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近距离见到他的可能。

单柠要好好的啊……伯贤

单柠转身欲离，却在下一刻狠狠地愣在了原地。

一个似有似无的冰凉，轻轻勾住了自己的手指，单柠甚至还能感受到上面的颤抖，像是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留下她。

是的，留下她。

想让自己留下来。

单柠是这么感觉到的。

她猛然回头，就看到本应该躺在病床上沉睡的男人伸出了手，勾住自己的手指。双眸仍然紧紧闭着，嘴唇细微的动作好像在说什么。

单柠！！

单柠看到，男人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外界久违的光亮让他感到不适，却还是坚持着没有闭上眼睛。

好像闭上眼睛的话，就会永远失去什么东西似的。

边伯贤不要……离……开……

沙哑破碎的声音充满虚弱，仿佛蚊子一般微不可闻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狠狠敲击在单柠的耳膜上。

边伯贤眼前的世界是模糊的，他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本能的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儿，让她留下。

这是边伯贤这么多年的痛苦以来，唯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