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重生吗?
2018.6.6
这是林挽挽到死都忘不了的日子——她的祭日……
铭远高中,明理顶楼。
正午,烈日当空,明晃晃地照射在大地,让人睁不开眼。
空气中燥热没有一丝凉风。
进考场的前几分钟。她仅用一张纸条,就让她不顾一切扔下身后的考场,奔向天台来找她。
一楼的空地很快聚集了一大堆人,对着楼上的人指指点点。
林挽挽雨晗,来这里干什么呀?
她不说话,只是盯着面前单纯而又美好的女孩静看了片刻。
表情蓦地冷了下去。
林挽挽怔了一下,眼前这个她所谓的好友从未对她摆过这种脸色。
慕雨晗你知道吗,林挽挽。
慕雨晗其实我恨极了你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
她这一番脱口而出的话如绵绵细针,刺进每一寸肌肤。
林挽挽张了张口,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眼中却充满了着急。
林挽挽没有…没有的…
一直以来,她怎么的对旁人冷眼相待,趾高气昂,但是对于面前的人,她始终如一的小心翼翼。
她害怕失去这个唯一朋友,害怕孤身一人。
看着大小姐卑躬屈膝苦苦辩解的模样,慕雨晗嘴上终于挂上一丝得意的笑。
大脑忽地闪过一星半点的画面,这抹笑意褪了下去,眼中化为狠戾。
慕雨晗林挽挽,凭什么?
慕雨晗明明林息生已经死了!你的一大后台已经彻底垮了,凭什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安然无恙地活着!
话落。林挽挽感觉心脏被剜了一刀,绞痛的感觉席卷了全身,让她觉得四肢麻木。
她不知道为什么慕雨晗会突然之间提起她过世的父亲。
林挽挽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泪眼朦胧,哽咽着哀求她。
林挽挽你…你别说了…雨晗,我求你…
慕雨晗的恨意只增不减,她继续往下说道。
慕雨晗林挽挽,林息生活该跳楼死去,你也一样,你也应该跟着他一起下地狱!
林挽挽咬牙紧抿嘴唇,两只手捂着头。
林挽挽什么意思…
慕雨晗步步逼近她,脚上践踏着她的影子,似乎每踩一步,都愤恨地将她蹂躏在地上。
她双手环胸,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慕雨晗林挽挽,好歹姐妹一场,也不能让你这样不清不白地死去。
慕雨晗我实话告诉你吧,林息生的死,跟我有关系。
她俏皮地笑着,语气轻快。
慕雨晗嗯…准确地说,如果林息生的死有全责的话,我算半个吧。
慕雨晗他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居然还傻傻地对着杀害他的凶手百般讨好顺从吧。
林挽挽身体猛地一震,大脑嗡嗡作响。
眼前浮现出一个阴沉的画面,天空死气沉沉。
华盛公司正式宣告破产,面临倒闭危机。林息生苦苦经营的心血一夜间付诸东流。
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一落千丈,她不再是那个万众瞩目,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林挽挽。
那天,他的父亲一语不发地拉过西装外套,像平时一样穿戴正装整齐地出门。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看见他的父亲,是在电台新闻上。
他只身爬上了华盛的顶楼,爬上这个他朝夕相处的故地,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带走了所有辉煌。
华盛鼎盛时期,修建了约二十七层的大楼。这一跳,摔得是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最后去认领亲属尸首时,她差点不敢相信那一摊烂在骨堆里的肉体,竟是昔日无论面对多大困境,都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坚韧不拔的父亲。
林挽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挽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雨晗卯足了劲将指甲深深嵌进她胳膊的肉里。
慕雨晗我恨你,我要你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林挽挽红着眼,反抗着反掐住她的手臂,她眸中恨意翻江倒海,欲涌而出。
林挽挽你恨我?慕雨晗,你没有资格。
林挽挽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把着不明关系半道插入的空降兵,我告诉你,就是我死了,你也照样是条狗。
别说是吵架了,她也从未对慕雨晗说过这些话。
慕雨晗也是微怔,发着抖,将林挽挽的手臂掐出了血,鲜红的血涌出来,染红了她的指甲。
这句话太熟悉了!
因为这些年,她对同班同学恶语相向的话,都是她背地里,手把手教出来的!
现在反过来,她却把这些恶语反来一字不漏地朝她攻击。
“啪”寂静中冒出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慕雨晗喘着气,收回的手微微发颤。
慕雨晗那又如何?你喜欢的人,最后还不是照样对你厌恶透顶吗?
烈日照得人的头晕目眩,再加上这一巴掌,林挽挽险些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但是她没有,骨子里的骄傲支撑着她咬着牙硬挺着丝毫不动。
拨开了眼前的发丝,顷刻,林挽挽丝毫不犹豫地将这一耳光礼貌地回敬了回去。
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慕雨晗的半边脸很快浮出一抹红色。
林挽挽你居然还有脸说?
林挽挽如果不是第三者的插足,我与他根本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形同陌路。
林挽挽冷笑着。如今她是真的看透了慕雨晗这副可怜楚楚的容貌之下,一张丑陋至极的嘴脸。
慕雨晗吃痛地捂着那边红肿的脸,气的将林挽挽推搡在地上。
慕雨晗那是你自己没有能力!怨得了谁!
林挽挽爬起来,立在围栏边,上半身微微向后仰去,低低地笑了一阵。
她乜斜着眼对着慕雨晗,模仿着她的话,不过语气更轻松。
林挽挽对啊,那是你自己没能力,怨得了谁。
她继而又道。
林挽挽你恨透了所有出生比你高一等的人。可是,再怎么样,还不是要怪你自己命不好呢,又怨得了旁人?
慕雨晗你!——
慕雨晗急红了眼,大步冲上来,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林挽挽无力挣扎,犹如频临悬崖边一朵随风摇曳的残花,终究要走到尽头。
她在等一个奇迹。
等那个人会冲上来破开门将她救下。
可惜希望永成奢望。
她感觉到空气一点点在流失,窒息感包裹住她整个人,那只扼住她气脉的手力度渐渐减小,直至垂落两侧。
林挽挽咳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手抚摸着颈脖上一条红印。
当初她只是无意用笔尖戳到了慕雨晗的手背,没有受伤,只留下一点小小的墨迹。
他便朝她做了一天的冷眼。
现在,是慕雨晗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去死,他呢,不见踪迹。
林挽挽抽出回忆,眼中残留一抹失望。双手并用着,轻轻一跃,站在了护栏之上。
她微微侧过头。
清风穿过她的发间,刺眼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此时此刻,仿佛她还是原来那个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林挽挽如果……
她的语气很轻,无形中又如巨石压在人身上。
林挽挽故事重启,慕雨晗,我一定把你对我的所做的一切,尽数还给你。
一语道尽。
她微微仰起下颚,像她的父亲一样,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没进了光辉中,带走了所有骄傲。
身体轻飘飘地极速下坠,牙床向上飞着,耳边是疾啸呼过的风声,分不清究竟是人声还是风声震耳欲聋。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她直视不避地对着她头顶那抹明晃晃的艳阳白日,光辉穿透她的视网膜。阖眼,陷入一片混沌,无尽的黑暗。
如果……有的话,请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给我吧!
我相信,死亡不会是结束,它或许是一个新的开端。
我一直这样相信,我也相信,奶奶临终对我说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正如她所说的,会有一天,我们玩捉迷藏,我会再也找不到她。或许那个地方很遥远,是我到达不了的地方,也或许,只有死的人才能到达那个神秘的地方。
如果我也到了这个地方的话,奶奶说,她会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许久,许久。
周围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耳畔回响起的警笛越拉越远,身上穿来阵阵疼痛,好似五府六脏都要溃裂似的,脑子“嗡嗡”作响,最后意识越来越重,终于忍受不住痛苦的折磨合上了眼皮。
……
黑,好黑。
四周所及之处,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尽头,内心的恐惧感一涌而上。
她发了慌,四处乱跑,然而压抑的黑让她愈发紧张。
黑处的尽头,只听到一个温暖地声音在声声不耐烦地唤她的名字“挽挽……挽挽……”
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这个声音……好熟悉!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林挽挽看到远处有一丝光亮,便拼了命地往那里跑。
一双手揉搓着林挽挽的脸。
陈立农还不起?
这声音……不对啊!林挽挽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呆涕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青年。
那双眼睛如墨般透亮,浓密又意气飞扬的眉毛和上扬的薄唇,把少年的活力完美展现出来。
她犹如被泼了一盆岩浆,猛地跳起来。
林挽挽陈陈陈陈陈——
陈立农行了行了,别叫了,一觉醒来还睡傻了不成?
他有些嫌弃地伸手去探林挽挽的脑门。
林挽挽大脑有些迟钝,像个呆滞的木偶一样发着愣。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死了吗?
林挽挽忽然意识到什么,顺手抓起手机看了一眼。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六号?!这不是她上高中开学的前几天吗?
这个重生来得实在太诡异了,她转念一想,会不会慕雨晗他们故意整蛊?
她大脑飞快运转着,又跑到梳妆镜前,没错了,这就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身体娇小纤瘦,婴儿般稚嫩的皮肤,杏眼清澈眼尾狭长微微上翘,双眸中微微透露着对人的一股疏远之意。
但是从镜子上看,那人一身傲骨中又带着青涩之意,不是三年前的她,又是谁!
林挽挽颤抖着身子,坚定的眼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何时拳头早已握紧。
上天有眼让她重生,这一世,她不会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替人数钱。
陈立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手托下颚,认真地分析道。
陈立农嗯,没发烧,照镜子的时间还比平常多了两分钟。
林挽挽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看向他,猛地想到什么。
林挽挽你怎么在我房间……
她呆呆地注视了这人三秒后……又用力的把他推出去。
林挽挽滚!!
关上门,松了一口气,林挽挽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调侃地声音:“怕什么,小时候你哪里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的脸顿时烧的滚烫,当时差点儿没忍住想冲下楼揍他一顿了。
但是嘴角竟不觉挂着一丝甜甜地笑,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真是……太久违了。
良久,她深呼吸了一口,又重新坐在梳妆镜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重生了!
真的回到了故事开始的时候……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公司还在,爸爸也在,他…也没有远去。
林挽挽陷入了回忆。
她从小和陈立农一起长大,父亲都是商业界极具影响力的老总,因此他们在一起玩,也成就了“青梅竹马”这一佳话。
事情的突变是从上高中之后才开始发生。
自从有了慕雨晗的出现,一切就变了,善于无形中挑拨离间的她在日渐僵化两人的关系,才导致后来两人的形同陌路。
她支着垂下头,又抬起来,眸中闪烁着熠熠光辉。
吃过早餐,林挽挽飞跑着钻进房间。
林母一边同保姆收拾餐具,一边望向她消失的地方,嘴里嘀咕:“这孩子怎么回事,一吃了早餐就跑上楼。”
保姆问道:“是不是先生没有在场,所以小姐她又生气了?”
在外人眼里,林挽挽就是个遇火就燃的火筒,经常为一些鸡毛小事发大火,搞得最后人人见了都绕远路走。
林母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陈立农正好过来。
陈立农伯母,我来吧。
她阻止道:“不用不用,你还是上去看看挽挽在做什么吧。”
陈立农于是踩着不轻不重的脚步上楼,推开门。
陈立农干嘛呢。
林挽挽坐在窗前的书桌边,背对着他,头也不回,他走上去,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于这个亲密的举动,林挽挽略不适应地微微侧开了头。
林挽挽别烦我,没看见我学习吗?
陈立农随意扫了一眼,啧了一声。
陈立农我的大小姐,下学期都高一了,你还看初中的书呢?
林挽挽又气又恼。
但是没法儿,全是她造的孽,谁让她上一世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竟然被慕雨晗洗脑乖乖听话,不学习,不看书,一心只想着玩。
导致她最后成绩惨不忍睹,要不是看在她爸份上,恐怕老师都不想让她入考场考试了。
所以现在,别说是高中知识了,初中的旧知识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正要说些什么,被林挽挽一巴掌拍在胸口上。
林挽挽滚回你家去。
……
晚上8:20。陈立农没有再过多逗留,跟林母打了招呼便走了。
林挽挽支颐透过窗外,目送着楼下陈家人派来接应的私人轿车扬长而去,心绪也飘远。
等回头再想看一点书,困意却直袭大脑。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在书桌上睡着了。
其间做了一个走马灯似的梦。
先是在明理高楼,陈立农和慕雨晗并肩站着,她微仰着上半身靠在护栏边,慕雨晗发了疯似的上来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而陈立农站在她对面不为所动,也只是看戏似的冷眼观望,等慕雨晗将她推下高楼,她才恍惚间终于听见他低沉的笑声。
紧接着,又梦回林息生站在华盛天台的场景。他绝望地看着林挽挽,站在生死边缘上,林挽挽猛地一惊,想要跑上去拉住他。
但是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
林挽挽惊呼一声,从梦中抽身,额头上渗透出细密的汗珠。
再往窗外看,漆黑的夜中,慢慢融入一点白,晨起的空气相对来说是无比的清新,但是她却感受不来。
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于是悄悄走去阳台。微凉地风轻轻吹过,林挽挽几乎都麻木了,分不清冷还是热。慕雨晗……慕雨晗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她心事重重地看向太阳快要升起的地方,又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