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曼正站在窗台的宽石板上,小区人们的烟火谈笑伴着楼下淙淙的水流声传入她的耳中。八点,还不算太晚,大多数家庭还亮着灯,有的昏黄,有的明亮,冷蓝色的,鹅黄色的,各式各样。她看见正对着她的那扇窗户,一个女人正在收衣服,在一片温润的鹅黄色中。她只能看见她漆黑的身影。每一户人家都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长方体琥珀,那里面漆黑浓重的液体常会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
她心底的图形是一架黑白分明的钢琴,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坐在钢琴前,双脚还碰不到地,一双白嫩的小手在琴键上快活地舞蹈,优美却杂乱的钢琴音萦绕在头顶,母亲在一旁微笑着,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头。钢琴上的一盆绿萝悄然生长。
它的绿叶繁茂了很多。女孩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满获鲜花与掌声,五彩的聚光灯温柔地洒满舞台,映着女孩明媚的笑容。
妈妈在台下欣慰着。
它努力伸展着嫩藤和绿叶。这是一场重要的比赛,它关乎我在歌舞团钢琴手的位置,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发誓要打到她。日月星辰无数次见证了我的努力,我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奔赴战场,却惨败而归。胜利者云淡风轻优雅自信的模样让我恨得牙痒,一直以来,我都是舞台中最闪耀的一个,如今却跌下了台,斑斓的聚光灯不再属于我,鲜花和掌声将重新易主。我几乎能想象妈妈那张布满阴云的脸,我让她失望了?
那盆绿萝的叶开始枯萎蜷曲。
观众们的热烈欢呼声拥挤着我的鼓膜,让它震痛我的大脑,台上的于佳柔弹着《星座密码》的钢琴曲,几位身材曼妙的少女翩翩起舞。聚光灯不断变换,她们的舞姿也不断变换。
台上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
嘘——没人在乎。
水灵就坐在我身旁,她凑过来悄悄说:
水灵你讨厌她吧。
我惊讶于她的话语,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慌乱,却故作镇定地一言不发。
水灵我们联合起来整她吧。
这是魔鬼在耳语啊!
周小曼你在说什么呢,我不会这么做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的天平却早已听信了魔鬼的引诱,向着那一方倾斜。她不安地交叠着手指,微微发抖。
水灵我帮你。
水灵带着一丝得意的、不怀好意的笑,眼睛里亮起狡黠的光。她贴得太近,脸颊与发丝相拥,我转过脸不可置否地盯着她。
那盆绿萝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