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修城北部的残破官道，年久失修，碎石块已所剩不多，变得和那些乡间小道似的。高邦高总旗骑着马站在路边，猛虎军团第三旅的两百名士兵排着稀稀拉拉的长队，一个个坑着头，无精打采的从他身旁走过，队伍后面，三辆后勤大车缓缓驶过，拉车的马儿同样耷拉着脑袋，高邦看着疲惫的部队，心中泛起一阵无奈。

　　自从在开城和大部队分开后，自己率领的第三旅肩负着搜救军务院副院督公子重任。一路跋涉，星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懈怠。五天的时间走了两百多里，从开城穿过了夹河县，走到了修城境内，行军速度之快是高邦参军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这一路走来，高邦心情越发沉重。原本人烟稠密、历来是产粮大县的夹河、修城两县竟然民生凋蔽，到处是荒野和废弃的民居，不时看到路边骨瘦如柴的尸体，树皮都被扒光了。高邦对第三旅旅长罗靖感叹过好几次：“未想到百姓竟然困苦至此，实乃天下不幸啊。”

　　自幼喜爱绘画的高邦在五年前担任旅长时，曾经多次趁休假到修城、夹河写生。那时候的修城和夹河金色优美，沃野一望无边，到处是耕作的农夫，鸡鸭成群，牛羊遍野，炊烟袅袅，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如今却肃杀阴森，毫无生机，人烟稀少，溪流干涸，偶尔能看到一些村庄有人居住，但村民们目光空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这样巨大的变化让高邦如同掉入了冰窟，浑身冰凉，不愿意去直面这一切。

　　一路上遇到不少小股说不上是难民还是乱民的人，有老人也有孩子，几十人或百余人聚在一起，个个面黄肌瘦，看到高邦的部队经过，可怜兮兮的盯着部队中的三辆装着粮食的后勤大车。高邦看着这些人着实可怜，但没办法，大车带的粮食只够部队吃十几天，这还是省吃俭用的，不能分给这些人，只能狠心当做没看到从旁边走过。

　　中午时分，走到一个废弃的小村，看不到有人居住。高邦下令部队休息做饭，但发现村里的井早已经干枯，后勤大车里装的水不多，只有几桶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高邦只得派人分作几路寻找水源。

　　没过多久，高邦正坐在地上歇息，其中一路寻找水源的三个士兵空着手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其中一个矮个子老远就喊到：“总旗大人！西面两、两里远，有条小河，还、还有一点水，但那边不对劲，有人，、有人在打仗啊！”喊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是什么人在打仗？”高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问。

　　“不清楚，好多人呢，得有好几千，不过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像是农民，在围攻一个小土城，打的挺热闹的，我们怕被发现，没敢多看，也没敢打水，就跑回来报告了！”矮个子士兵站在高邦面前，弯着腰，喘着粗气答道，看来跑得确实很累。

　　高邦陷入了沉思，自己的任务是搜救曹淼，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夹山县，不能在路上耽误时间。可是这些乱匪在围攻什么人？会不会是被打散的大熊军团残部？这好像也有可能，曹淼万一就在那个土城里怎么办？但如果去了，曹淼不在里面而部队又被乱匪困住，说不定还会被打败，第三旅的战斗力自己是知道的，又该如何是好？

　　高邦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高邦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另外几路寻找水源的士兵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都没有找到水源。

　　高邦看着坐在地上，嘴唇干裂的士兵们，发现必须得去那小河边看看，不然就打不到水，部队没有水的话就无法坚持行军搜救曹淼。

　　就这么决定了，高邦对着罗靖说道：“你留在这，让大伙小心一点，先用大车里的水做饭，我带一个分队去西面看看。”

　　还没到小河边，就听到阵阵喊杀声传来，高邦示意几个士兵分散开，蹑手蹑脚的朝小河边摸去。到了河边，几个人藏在干枯发黄的灌木从中，高邦探出头来观察，只见小河的河床宽约十米，但如今只剩中间一米来宽还有水流，水深不足一尺，河床其它地方龟裂成一块一块的，像一道道黄褐色的伤疤。

　　小河西面两百来米有一个土墙围成的小城，高约四米，方圆四五十米。大量衣衫褴褛、拿着简陋武器的人正扛着梯子或试图徒手攀登进攻小城，看起来是作乱的农民，一眼望去，得有两三千人，把小城围的严严实实。

　　土墙上站着一些人极力防守着，因为离的有两百来米，高邦看的不大清楚，只看到土墙上的人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乱民射击，威力貌似不小，不时有正在攀登的乱民重重的摔下来，好像是弓弩类兵器。除此之外，防守一方还有人拿着长矛刺杀，有人拿着木棍将乱民的梯子推翻。而乱民一方，武器装备明显落后，只有少数人手持长矛和大刀，大多数都是拿着削尖了的竹子或者木棍。

　　防守方装备较好，尤其是拥有弓弩，而农民军却人多势众，双方僵持不下。

　　高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弓弩民间是不让持有的，修城县本来没有府兵驻扎，而夹山县和修城县相邻，难道是大熊军团的士兵逃到此地？说不准曹淼真在这里？既然有这种可能，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当然不能。

　　虽然看起来双方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分不出输赢的，但战场瞬息万变，还是得抓紧伸出援助之手。高邦留下几人人继续观察，自己带着两人一路小跑回到部队歇息的小村，招呼起眼巴巴等开饭的士兵们，作了一番简短而有感染力的动员，高邦对士兵们说道：“兄弟们！我们找的大熊军团很有可能就在西面，正在被乱匪围攻，现在跟我来打跑乱匪救出曹，哦不是，救出大熊军团的兄弟们，今晚加餐！”

　　士兵们软绵绵的站起来，不情愿的拿起兵器，抱怨还没吃午饭怎么就要打仗。罗靖拉了拉高邦的衣角，悄悄的问：“高总旗，乱匪有多少？士兵们都还没吃饭，没力气打啊，要不再等会？吃完饭再去？”

　　“延误战机你担当得起吗？”高邦白了罗靖一眼，没好气的说。“至于乱匪人数嘛，也就两千多，罗旅长你负责打先锋吧。”

　　“高、高总旗，我们才两百人啊！”罗靖脸色刷的白了，说话也开始发抖起来。

　　高邦拍了拍罗靖的肩膀，说道：“放心，听我的保证没事。”

　　“好吧。”罗靖无可奈何。

　　官军打起旗帜，列队前进，很快越过小河，来到河岸上摆开阵型，队伍拉的很宽，两百人竟然排出了宽度近百米的阵势。两个长矛兵支队在中央，两个剑盾兵支队各居左右两侧，没什么弓箭的弓箭兵支队分散在后面凑人数，弓箭手们散开来边走边跳，不时还喊上两嗓子，生怕对面的乱匪看不到自己。

　　正在攻城的乱匪发现了这支正在缓缓逼近的官军部队，竟然渐渐停下来，随后向西南退去，官军也不追赶，还是慢慢的前进，目送着乱匪的离开。

　　待乱匪退去，土墙上站出一人，三十五六岁，和高邦差不多年纪，个子不如高邦高大，却长的剑眉星目，肩宽背厚，皮肤略黑，看起来很是精壮。手里着一把弩，对着城下的官军喊道：“在下修城萧文昶，多谢各位出手帮忙，不知各位是何方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