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黄昏，夹河县南部一个破落的小村中，颜茂林惊魂未定的坐在一间小房子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脚上只剩下一只布鞋，另一只脚光溜溜的，脚底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糊淋漓。

　　颜茂林回忆着噩梦般的经过，败的真是稀里糊涂，自己的部队先是因为家眷大营起火而陷入混乱，不听指挥，四处奔走，继而几十名人马披甲的官军骑兵如魔鬼般出现，疯狂地进行屠杀，营寨一个接一个被这些骑兵肆虐，6到处是被砍倒在血泊中的战士。

　　这些骑兵甚至一度离自己只有数米远，幸好自己足够机智，捂着胸口惨叫着躺倒在地装死，成功逃过一劫。只是自己只带了十几个人逃跑，三万大军土崩瓦解，今后该怎么办呢？住在家眷大营的妻子和儿女不知所踪，也不知有没有遭到官军毒手，一想到可爱的女儿和儿子，颜茂林就心如刀绞。

　　正在这时，在村口放哨的战士进屋来，有着激动的说道：“大将军，三将军回来了。”

　　颜茂林一听，顾不得正在让人包扎的脚，连忙起身，用脚尖点地，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只见弟弟颜茂真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上都是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沾满血污，眼圈乌黑的站在门口，看到颜茂林瘸着腿出来了，颜茂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大哥！你受苦了……”

　　颜茂林听得心酸，但还是强忍着泪水，把颜茂真扶了起来，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大嫂和弟妹呢？你有没有看到？”

　　颜茂真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好半天才说出话：“大哥，小弟无能，没能救回大嫂和侄儿侄女，小梅我也没看到……”

　　“那你就一个人过来的？”颜茂林面如土灰。

　　“我一路上收拢了两百多兄弟，现在都在村口歇着，大哥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说还有两百多人，颜茂林那已经冷却的心又燃起了希望，有人就有希望。连忙说道：“当然，快扶我去看看兄弟们。”

　　待看到那两百多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农民军战士，颜茂林欲哭无泪，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软弱颓废，他要是垮了，整个队伍就垮了。又想到此次进攻平阳前，二将军柳万之曾经说过一旦失败，大家就到这个小村碰头，当时自己还很生气，嗤之以鼻，觉得柳万之说丧气话，很是不屑一顾。如今却要指望着四下逃散的部队能够记得柳万之的话，早些到这个小村会合。

　　问了几十个战士，都没有妻子和儿女的消息，颜茂林只好安慰自己，也许妻子儿女逃脱了，正在来和自己会面的路上。不过这些战士都反映一路上并没有官军追赶，颜茂林心里稍安，布置了十几个看起来腿脚灵活的战士分散到小村方圆十里内，希望能多聚拢些逃散的人过来，同时也打探官军是否追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竟然陆陆续续收拢了四千多战士，大部分带着武器，以及三千多家眷，颜茂林喜出望外，同时又忧心忡忡。喜的是回来了这么多人，又是有了一支可观的力量；忧的是本来就不多的口粮在平阳城下丢光了，这小村附近方圆数十里早就被自己的部队洗劫一空，百姓大多加入了自己的队伍，如今这八千多人都饥肠辘辘，再没有东西吃就完了。

　　看着几千人有气无力的人或躺或坐，颜茂林坐在村口一颗树皮早就被扒光的树边连连叹息。

　　忽然，人群中嘈杂起来，继而传来阵阵欢呼，颜茂林扶着树站起来朝声音最大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为首的人一身白衣，这不是柳万之吗？那身影就是化成灰颜茂林也认得，柳万之越来越近，身旁的那不是自己的妻子吗？妻子两手牵的正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啊！颜茂林顾不上受伤的脚，情不自禁的向前跑去，对面的妻子儿女也看到了自己，对着自己直挥手。周围，无数农民军战士和家眷也像颜茂林一样，睁大眼睛寻找自己的家人，然后呼喊着跑过去，这些贫苦的人们脸上洋溢着难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