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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忠家门前有条水渠，上头搭了两块六尺长的石板供人行走，一扇篱笆门正开着，路上的雪都被铲到了两旁，中间铺了一层干草，倒是不怕会跌跤。

　　刚跨进门槛，一位形容憔悴的农妇拽住了沐安年的衣袖就失声恸哭：“沐大夫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啊烈啊！老牛家就只剩这么一根独苗儿了，沐大夫你是活菩萨，你可一定得救救他啊！”说着说着也真真是急昏头了，屈膝就要跪下，好在旁边的婆婆婶子及时上来拉扯。

　　沐安年稳住身形，往后倒退一步，扶着牛忠媳妇刘氏的胳膊劝道：“大嫂子，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莫伤心，且待我先去瞧瞧小相公如何。”

　　刘氏这才止住啼哭，用手绢儿揩了揩眼角，通红了两只核桃似的眼睛，领着沐安年进了牛烈所在的里屋。

　　沐安年走进里屋，四处环伺了一圈，里头窗子用蓝色碎花的棉布掩的严实，地面上足足摆了六七个炭盆，皆烧的正旺，暖和的好似三月的天。

　　躺在床帐上的牛烈双目紧闭，脸色青紫，唇色泛白，身上盖了不下五床棉被，却仍旧一副冻的发抖的模样。原本挺精神的一个小伙，无缘无故冻成这样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

　　沐安年弯腰伸手掀了掀他的眼皮，试了试他颈侧的脉动，这才拉开被角搭上他的右腕。不过只才一搭上脉，沐安年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忙把牛烈身上盖的被子掀开几床，然后对刘氏嘱咐：“大嫂子，你快些把炭盆撤下几个，窗子也小开一条缝儿，再去门口搓几个雪团子来。”

　　刘氏还愣着没反应来这是唱的哪一出，旁边牛忠就推了她一把，低声喝道：“还不快些去！”

　　刘氏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被自家男人这么一喝，当下也不含糊，把炭盆撤到外间去。一个机灵些的媳妇去替刘氏开了窗，冷风飕飕的刮进来，吹的人一个寒颤。

　　这时也已经有人从屋外捏了好几个白雪团子，个个拳头大小，送到沐安年面前，好多人才第一次听说过雪团子也能治病的。一时，病榻前呼啦啦围了一群人头，这么多人送终似的杵在床前，估计牛烈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大嫂子，来帮个忙。用这个雪团子来搓小相公手腕、脚腕，小相公这是冻着经脉了，搞不好可得留下什么病根子。”

　　“哎哎…好…好…”刘氏一听冻着经脉了，脸色又是白了三分，嘴上确是极快的答应了，手上也不含糊，拿起一个雪团子就给牛烈搓脚腕，刘氏做惯了农活的手，大冬天本就是生了冻疮的，此时又抓着雪团子，冻的红肿的厉害，手背皲裂的一块一块隐隐冒出了血丝，可动作却一点没慢。

　　待这样不停揉搓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牛烈的脸色倒真的不像先前那样灰败了。期间沐安年又让人去煮了姜汤，强行给灌进去了两碗，牛烈猛呛一口，醒过一次又昏厥了过去。

　　“行了…大嫂子…行了，不用搓了，你先坐会儿，待我再给小相公诊诊脉。”

　　刘氏忙应着，又看了儿子一眼，大概也是觉得没什么大危险了，就要坐在一边板凳上去烤火。

　　沐安年方才就瞧见了刘氏的手，这时温声说：“大嫂子，你这手也是冻的狠了，先用温水泡泡吧，待会我也给你开一样膏剂……”

　　沐安年话未说完，刘氏把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有些局促的打断说：“不用，不用，我是粗活做惯了的，这手也打小就如此，抹了也是好不了的，过了冬天自然是好了。”

　　沐安年温和的笑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调匀呼吸，开始替牛烈把脉，又诊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沐安年这才起身。

　　此时牛忠迎了上来，刘氏跟在他左后方，“沐大夫，如今小儿怎样了？”

　　“牛大哥莫担心，小相公只是冻坏了，到底年岁尚小，底子好这才没什么大碍。不过这身子要好好调养几日，我开一张方子，你且按上头写的去抓药，过几日我再来瞧瞧。”

　　写下方子，沐安年又悄悄留下一盒治冻疮的膏药。这东西制作简单，也不需要什么成本，寻常几味药材即可。原本是打算给几处孩子家的，不过有几个孩子没熬过今年冬天便去了。

　　“沐大夫，这我可不能拿你的，多少文钱，我照付给你。”刘氏瞧见了放在桌上的药膏，追去没走多远的沐安年就要把钱算清。

　　沐安年推脱说：“大嫂子，你就收下吧，不值几个钱，也是我闲来无事在家瞎捣鼓的，还不知有效没效，你权且试试。”

　　刘氏也是个爽利人，听他这般说，当下也不忸怩的收下了，不过刘氏回头送了一小坛自家酿的梅子酒，再三推脱不得，沐安年只得收下。

　　谁知竟因为这梅子酒，平白惹了个大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