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信任危机

大理寺内的地下室，烛火幽幽的亮着，虽然没有风，但还是一闪一闪的，正如床前站立的那个人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

他将李元芳抱回来时，真正流血的地方只有左臂上的伤口，扁鹊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他想起了姜子牙在李元芳身上最后的一击，仅仅用肉眼观察都能够感受到那强大的威力。如果不是李元芳现在正躺在这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呼吸着，他都不敢相信这人是真的活了下来。

他不相信姜子牙的攻击对李元芳没有任何影响，但此时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他是外行人也能判断出李元芳别说骨头没断一个，就是淤青也没留下。

他现在都在怀疑之前他看到的场景是不是姜子牙的结界所造成的了。

忽然，李元芳张了张口，眉头紧皱。

他赶紧伸手把住脉，发现没有任何不对劲，正有所疑惑，却听见那人口中溢出来的两个字：“大人……”

他心中一颤，目光在李元芳身上扫了几百遍的来回，然后倾身下去。

“这不是……”

他动作一顿，将头又放低了些。

“我想做的……真的不是……”

良久，地下室中响起的都是那人断断续续的哭腔。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是一声叹息，坐在床上，轻轻的把人抱在怀里，那人好像在昏迷中也有所感应，心跳渐渐归于平静。

烛火跳了跳，随后是平稳地燃烧，不去打扰那一份难得的静谧。

…………

“枫叶？”狄仁杰接过杨戬探查的成果，想到那一晚袭击自己的人留下的枫叶，根据气息，二者绝对来自同一个人。

“〣( ºΔº )〣！”杨戬一脸悲苦地指着胸前的符咒，肢体暗示。

狄仁杰恨铁不成钢地抚了一下脸，伸手把符咒拽了下来。

“狄仁杰，小元芳怎么样了，他伤的如何？”杨戬的嘴巴终于获得了自由，张口就在关心李元芳的伤情。

狄仁杰眼神一凝，有些诧异于杨戬过分的关心，但因为他平时也是没个正形，便没有深究。

角落里的扁鹊环着双臂，背靠着墙，头低着，眼睛却是看着右下方的虚无，乍一看十分阴翳，仿佛他又成为了那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善恶怪医。

“伤是小伤，事是不是大事就要问问扁鹊了。”狄仁杰盘坐在案前，胳膊放在桌上虚撑着脸，微微昂首示意让扁鹊有话说话，“别站在墙角了，怪瘆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空的原因，他们的言语行为都没有在王者峡谷时那般随心所欲了。

就像此时的扁鹊没有像平时那样很快的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在认真地考虑其中的利害；就像此时的杨戬虽然刻意维持自己耍宝的形象，却是以这种形象掩盖灵魂深处的欲望；就像此时的狄仁杰不再佛系地“事到临头才出手”，而是动用起剩下百分之九十吃瓜的脑细胞开始防患于未然。

尽管这个团体由外人看来是以狄仁杰为主导，但得知李元芳这次事件之后背后的阴谋时，三人主场的气势便有意无意地节节攀升，甚至于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彼此都不自知地保持了他们所认为的最安全的距离。

等狄仁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扁鹊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话最多的杨戬本是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话才适宜，于是狄仁杰的办公处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实话，有些事情我也本身不想提的。你们之前沉浸在王者峡谷所呈现给我们的虚假的世界中，现在突然被拽出来还有些无从适应，我对你们二人过去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并或多或少猜出了你们加入峡谷重案组的原因。”狄仁杰坐正了身子，不是插科打诨时懒洋洋的神态，是将发自内心的真诚写进眼底，“当时我没有拒绝，如今也不会因为你们的目的而有所顾忌。我始终相信两件事，一是团队中最需要的是沟通，二是我自己的眼光。”

杨戬听到此话之后自然是没其他顾虑了，他只为结果，不为过程，毕竟他对狄仁杰的智慧还是甘拜下风的，况且李元芳实在是太可爱了，没有人能够拒绝他，没有人，没有人……杨戬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从前他认为完成任务是一个神应该做的事情，但后来他明白了，为了完成任务而牺牲他人的性命与感情，与刽子手别无二般，若是再有相同的选项，他一定会守护住李元芳的笑容。

扁鹊只是抬了抬眼，调整了一下站姿，顺便将围巾向上拉了拉，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知道刚才自己心中的动摇……但是，他真的能像杨戬一般做出坚定的抉择吗？他是自私的，他从来都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考虑别的，以及如果要他在那个人与李元芳之间选一个的话，他此刻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可若是真到了那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做。

旁人说他是善恶怪医，但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性格怪癖，他会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孩在悬崖上挣扎，又在某个深夜偶尔想到，为自己没有伸出援手而愧疚不已；他会不求回报的帮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又在得到新毒药时迫不及待的将他作为第一个试验品。

他是矛盾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那个人一般，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在千夫所指中给予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和温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