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虽然还是秋季，但是从路边飘零的落叶及划过皮肤的冷冽空气还是让人感到了初冬的来临。

　　没有多余装饰的黑色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如同其他一般的马车一样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停下。”一声令下，车夫猛地拉紧缰绳，车前的马儿嘶叫了一声，脚步放缓了下来随着惯性向前走了几步后终是停了下来。

　　“你要在这儿下车？”车内响起了女人娇柔的声音。

　　“对。”跟着回应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女音要略显低些，伸手推开车门，一个女仆装扮的“女孩”弯身走出马车。

　　“真的不需要我再送吗？”

　　“不必了。”

　　女人见“她”一脸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保重。”

　　“女孩“也就是乔装之后的夏尔朝她轻点了下头，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夏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奥琳娜收回了视线，轻声低喃道：“抱歉，夏尔……”

　　“小姐，现在去哪里？”车夫恭敬地问道。

　　“回城堡。”夏尔离开后，为了不让堡内的人起疑，也为了能拖延夏尔离开的时间，她必须得回去，可是……脑内浮起了那双残红色的眼睛，奥琳娜身体猛地一抖，如果他回来发现了夏尔已经不在，他会怎么样？！

　　* * *

　　另一边，娜塔莎孤儿院的庭院里，阳光尽情地将它的温暖洒在了这片小小的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庭院里正在玩耍中的孩子们脸上质朴的笑容更是让人觉得心灵仿佛都被净化了般。

　　“院长，这位米卡艾利斯先生找您。”身着漆黑修女服及同色调头巾的修女将塞巴斯蒂安引到了娜塔莎面前。

　　正弯身在园子里采摘草药的娜塔莎直起了身体，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禁眯起眼只能隐约看到男人的黑发和朦胧的轮廓。

　　“您好，娜塔莎院长。”塞巴斯蒂安微微颔首。

　　“您不用客气，米卡艾利斯先生。”娜塔莎眼睛淡淡瞥了眼一旁的修女，看到修女脸上浅浅的红晕，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像这样有着极好修养和温文有礼的绅士态度的男人，相信没有几个人能逃过他的魅力吧。

　　“Ashley，你先下去吧。”娜塔莎吩咐道。

　　“那么，米卡艾利斯先生，请随我来。”待修女退下去后，娜塔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跟着院长的脚步穿过庭院之间的长廊，来到院长室，房间不大，一眼就能把一切尽收眼底，朴素的房间里只有摆着最简单必要的陈设，虽然简陋，但却让人感觉十分温馨。

　　屋内的小暖炉上放着水壶，乘着娜塔莎去柜子里拿茶叶的功夫，塞巴斯蒂安环顾了下周围，摆在桌上的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将相框拿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照片，几个孩子站在前面露出灿烂的笑容，身后是娜塔莎搂抱着他们，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夏尔，不同于其他几个孩子的笑容，夏尔基本还是维持着淡淡的表情，只是眼里不经意间泄出的些许温和柔化了冰冷的表情。

　　“这是夏尔来到这里半年后拍的照片。”娜塔莎将茶叶和茶具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你还是来了，尽管我并不希望你来。”

　　塞巴斯蒂安看着手中的相片，将它放回了原位。

　　“那您知道我来的用意？”

　　“从你将夏尔带走后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来这里。”

　　既然如此，塞巴斯蒂安直接开门见山：“希望您能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被火苗舔舐着的水壶所发出的“噗噗”声，金色的光线直射进房内，为屋里增添了一股暖色。

　　“请院长务必答应我，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尤其是告诉他。”一瞬间，娜塔莎仿佛看到了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鞠躬，那瘦弱的身体，那坚毅的眼神……

　　夏尔……

　　闭了闭眼，娜塔莎的眼里流转着哀伤，似乎连空气里都染上了她的伤感，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如昨日在眼前显现，“好，我告诉你……”

　　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了狭小的屋内，娜塔莎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相框，伸手不禁摩挲着手感略显粗糙的木质边框。照片上那几个纯真的笑容再度将她内心中那份包含了温暖、快乐、痛苦的往事从记忆的深处唤醒，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时候……

　　四年前……

　　“诺兰，快点，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我们要走了。”如海藻般披在肩上的深褐色头发的少女正冲着站在一条偏僻小巷内身形瘦小的男孩喊道，男孩是浅棕色的头发，一双棕色的眸子闪耀着灵动的光泽，此时的他却站在阴暗的小巷里一动不动。

　　“快点，院长还在等着我们呢。”见男孩没有移动的迹象，少女快步走了过来想将男孩拉走。

　　“伊芙，你看他……是不是死了？”诺兰指着坐在地上倚靠着墙壁的少年。

　　少女反射性地猛地朝后跳了一步，左右打量了一番，只见少年身上有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一件脏污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宽大衬衫套在纤细的身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她慢慢地靠近将手伸到少年的鼻息下，随后松了一口气，“他还有气息，真是的，不要吓唬人啊。”

　　伸手摇了摇少年的肩，“喂，你还活着吗？”

　　诺兰无语地看着少女，伊芙，一般人是不会这样问的吧……

　　坐在地上的少年缓缓动了下身体，动作很细微，但少女和男孩还是清楚地看在了眼里。

　　少女弯腰将脸凑向少年，“喂，你是谁啊，你家人呢？知不知道一个人跑出来是很危险的？还有你怎么坐在这里，地上很凉的要生病的，你知不知道？生病了就要吃药打针，打针是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一连串像连珠炮似的不停歇的问话从少女嘴里吐出，终于让一直低垂着头的少年抬起了头。

　　“啊……”

　　“哇……”

　　两声惊叹从伊芙和诺兰的嘴里发出，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头墨绿的近乎黑色的发丝，流海下是一双湛蓝如大海般的眸子，阳光斑驳的洒在少年的脸上，那一瞬间少年就像是**人心的妖精一样。

　　“你好漂亮啊。”少女不禁脱口而出。

　　“……”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伊芙，这是诺兰，你好像伤得很厉害，我去把院长叫来吧。”

　　“……吵……死了……”夏尔抬头看向他们。

　　“哎？”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像麻雀一样吵个不停……快点……给我离开……”少年断断续续吃力地说着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

　　“伊……伊芙……”诺兰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伊芙的同时，眼光里夹着同情地扫到少年身上，敢这么说伊芙的他绝对是第一个，还从来没人敢当着面这么说呢。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笑容的少女慢慢逼向了少年。

　　“快点离开……你这个……呜……”下一秒，夏尔捂住已经受伤的腹部，揪起了眉，该死的，她下手可真重！

　　伊芙满脸笑容地用力按压着少年的伤口，“你再说一遍？”

　　“……”

　　“你们在干什么？”清冷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艾洛斯！啊，院长老师……”诺兰的叫声让伊芙停下了手，一个身穿漆黑修女服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出现在巷口。

　　“伊芙你怎么可以去欺负别人呢，何况还是一个受伤的孩子！”身着修女服的娜塔莎，脸上难得的显出了一丝怒意。

　　“我……”伊芙低下了头，眼睛却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都是他不好！

　　“院长老师，我们在这里发现他，正准备去叫人……”诺兰指着倚着墙壁的少年。

　　“他伤得不轻，得赶快救治，否则……”从刚才起就一直低下身查看伤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开了口，轻轻摇了摇斜倚在墙边的夏尔，“你是谁？住在哪里？”

　　“我……”夏尔想说什么，但之前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再加上又被伊芙给压在了已经受伤的伤口上，眼前只觉一片晕眩，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跌入黑暗之前唯一留在脑海内的是那头亚麻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的双眼……

　　* * *

　　微风轻拂过脸颊，痒痒的触感让躺在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微地动了一下，立刻，身体上的痛楚通过神经末梢无限地扩展开来，扫视了下周围，雪白的墙壁，干净的床铺，空气中漂浮着清爽干净的气息，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

　　眼中的焦距终于汇集在一起，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这里……是哪里……”难听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沙哑的声音从夏尔嘴里吐出，就像是在沙漠里失去水源的人一般。

　　“这里是娜塔莎孤儿院，你已经昏迷一星期了，来，先喝点水。”

　　将他从床上扶起，把水杯递给了他，看着他一口气喝完，眼里流露出还要的意思，又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茶壶替他续了一杯。

　　嗓子经过水的润滑，终于感觉舒服了些，夏尔看着眼前的少年，和自己相近的年龄，琥珀色的眼里盈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你还需要休息，不过为了我们以后称呼的方便，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夏尔迟疑了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夏尔，夏尔·凡多姆海威。”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伸出了手，“艾洛斯·斯里维，很高兴认识你，夏尔。”

　　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皙，浅青色的筋脉在光洁的表皮下若隐若现，仿佛受到蛊惑般，他握上了那只手。

　　那时的夏尔曾以为那只手是他的新生，他的救赎，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后来竟是他将那只手的主人拉进了那万劫不复的地狱的深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