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基拉度的试探

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哪怕是临近夏季，在八点这样的时间。外面的天色也早就暗了下来。

夜澜却依旧没有回房的打算。而事实上，她已经捧着一本书在客厅里坐了一下午外加一个晚上。

堵在大门口的纱布混娃看着它家大人却很纠结。它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大人她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说夜澜大人在等基拉度大人吧，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又不太像；说不在等吧，那按照夜澜大人八点回房的习惯，她也没必要坐在这里。

就在纱布混娃纠结之际，一只窃听虫晃晃悠悠地从门缝里飘了进来。纱布混娃刚想把那小东西拦下，就听见自家大人叹息一声合上了书。

窃听虫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了一阵。夜澜虽没说什么，神情中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站起身，它的方向走来。

纱布混娃打了个激灵，连忙站直身子。

它本身是很希望夜澜大人去找基拉度大人的，但奈何基拉度大人下令说绝对不许夜澜大人出去。

它既不想让夜澜大人生气，但也不敢不执行基拉度大人的命令。

夜澜当然不知道纱布混娃内心的挣扎，她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说道：“小莎，让开。”

纱布混娃又打了个寒颤。

它现在万分希望自己还是那个能被大人塞进书包的小混娃，但它不是。所以它不仅不能躲，还得像个门神一样堵着自家大人不让她出去。

“夜……夜澜大人……基拉度大人说……说……”

还没等纱布混娃“说”个所以然出来，夜澜便带着窃听虫转身回了房间。

夜……夜澜大人这是……生气了？

纱布混娃傻眼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夜澜进了房间便再也没有动静，这反倒让它觉得奇怪。

纱布混娃犹豫了半天，还是悄悄走到夜澜门前轻轻敲了敲。

“夜澜大人？”

房间内半天都没回应。

无奈，纱布混娃只能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细缝。

很好，大人没有察觉。

再打开一点，依旧没有人影。

纱布混娃干脆将门推开，房间里却没有它想象中的身影。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和煦的晚风从窗户吹进房间，吹得纱布混娃的心拔凉拔凉的。

“夜澜大人！！！”纱布混娃悲戚地大喊出声，可惜它的悲鸣并没有传入它家大人耳中。

此时的夜澜正忙着操纵着幻化出的巨大冰蝶飞速赶往工地。

……

这边纱布混娃忙不迭地向基拉度报告情况，那边基拉度原本就一片阴沉的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

他冷冷地盯着被他击倒在地还不忘让他们放了里斯的芙洛媞，心中的怒火一阵高过一阵。

原本不打算插手的夜澜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出来，他就算不用脑子都知道是眼前这个蠢女人搞的鬼。

而现在，这女人一看里斯被折磨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蓝天什么超界锁，他们还一个字都没问，她就自己倒了个干净。

合着他之前好意提醒全被当耳旁风了！

芙洛媞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而基拉度……他现在没冲上去把这蠢货撕碎都算慈悲了！

“你们快放了他！”芙洛媞倒在地上，绝望地哭喊着。

原本一脸凝重的猾士厄却突然笑了起来。

强压愤怒的基拉度此时也冷笑着将手中的铁链甩在地上。铁链的另一端，解除束缚的里斯只能顶着芙洛媞难以置信的目光顺势站起身。

“骗人的戏码还真不好演，你说是吧？老七？”

猾士厄勾着嘴角冷冷说道，还不忘讽刺地睨一眼里斯。

芙洛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眸紧紧盯着里斯：“你竟然骗我？”

她希望眼前的男人能告诉她，告诉她他是有苦衷的。

一丝恳求从芙洛媞的眼眸中飘出。

就算是再撒次谎也好，起码给她一点希望啊……

然而，里斯却看都没看她。

她只等到他冷冷的一句话。

“骗你怎样，不骗又怎样。”

芙洛媞猛地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沁出。

希望破灭了……

闭着的眼眸突然睁开，芙洛媞看向的却不是里斯，而是站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未出过声的另一个男人。

“基拉度！你做这些就不怕她知道吗？！”芙洛媞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理智。

基拉度呼吸一滞，熊熊怒火似乎要透过他的双眸喷涌而出。

“她”？！她还好意思和他提“她”？！要不是她的愚蠢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朵法拉的消息？！

呵！就凭她还想拖他和夜澜下水？！做她的黄粱美梦去吧！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呢，尊敬的智圣女～”情绪瞬间收敛，基拉度扬着玩世不恭的笑，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我呢，和她也不过是玩玩罢了。那个小天女知道这件事与否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基拉度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玩味起来，他继续道：“不过你倒也提醒我了～让那小天女知道这件事，对我后面的计划的确有那么点影响。不如——让她直接忘了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基拉度周身冷酷而阴翳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顶着威压的芙洛媞却突然笑了起来，猛地抬起左手。一只窃听虫飘飘悠悠地从她身后飞出，落在她指尖上。

四混徒目光一凌，窃听虫能如此迅速地回到芙洛媞身边只意味着一件事——和它一起的夜澜就在附近！

工地上的气氛又诡异了几分，四人都齐齐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基拉度才开口，脸上反而没了表情：“我去解决。”

“你？”猾士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道，“让你一个人去，然后好放走她么？”

基拉度凉凉地回望他，漆黑如深渊一般的目光让猾士厄光是看着就出了一身冷汗。

“下次说话前先动动你的脑子。”

基拉度平静的语调让一旁的枯龙摇了摇头。即便是他也完全搞不清楚基拉度此时的想法。

最终，他还是决定帮他打个圆场：“好了，该干的也干了，我们几个再耗在这儿也没意思。还不如交给基拉度自己去解决。”

刚刚的心悸还未平复，猾士厄也没有再和基拉度对上的打算，只有拽着不愿离去的里斯悻悻离开。

枯龙在留给基拉度一个眼神后也毫不犹豫地挥动了羽毛。

工地上只剩下基拉度和芙洛媞两人。

芙洛媞在里斯消失后仿佛失去支柱的人偶一般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而基拉度……他只是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替我向她说声抱歉。”芙洛媞喃喃道。

基拉度脚步一顿，又重新迈开步子走向出口。

……

原本倚着墙站立的夜澜在窃听虫飞出的一瞬间瞳孔一缩。随即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墙壁的阴影中。

工地内的交谈声消失了，不知是里面的人都保持沉默，还是有人布置了结界。

她默默在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刃，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一道气息缓缓靠近，夜澜却松了口气，散去冰刃站起身，扬起温和的微笑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结束了？”

基拉度表情淡淡地点点头。

“回去么？”

基拉度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夜澜，这样有意思么？”

夜澜表情不变，依旧微笑着看他。

基拉度猛的拉起她，拽着她冲入附近的小巷。

夜澜眨了眨眼，他看着她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夜澜查看了一下四周，开口道：“想要消除我记忆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说着，她张开双臂。

他听见她用透着恬静的声音说道：“给你一次对我用混法的机会，我不会抵抗。”

基拉度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一直往上蹿，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你是芙洛媞，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芙洛媞导师，你也不是里斯先生。这种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可能性。”夜澜微笑着回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从未改变过。

“所以我在假设。”基拉度紧紧盯着夜澜，很是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如果我真的迫不得已站到里斯的位置上，你会做什么？”

夜澜脸上没了表情：“你非要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么？”

基拉度沉默以对。

夜澜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将他一把拉向自己，自己也踮起脚。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他们甚至能看到从对方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你想要答案，可以，我给你答案。”

“我夜澜不喜欢说谎，也不接受任何形式欺骗。要么你在骗了我后一辈子都别让我发现，要么两人永远坦诚相待。”

“所以，如果你要用这种低劣的苦肉计来套取情报。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完完整整，一字不漏。”

“但在这之后，你我从此殊途，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念什么旧情。”

“我们是敌人，也只是敌人。”

夜澜说话的音量不高却字字冰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基拉度从未见过的阴戾。

不得不说，无论是她表现出的态度，还是说出的言语，锋芒尽显的夜澜都让他很是吃惊。

吃惊，随后便是狂喜。

基拉度正沉醉于她带给他的惊喜之中，哪怕是夜澜略显粗暴地将他推开，都没能让他压制内心的兴奋。

基拉度不住地拉低帽檐，低低笑起来。

这就对了！这才是他的小丫头！他的女孩！

夜澜推开他后就没有再多动作，只是靠在墙上抱臂看着面前的男人。

哪怕是基拉度那染着异样的疯狂和满足的低笑，也只是让她眯了眯眼。

过了好久，基拉度才轻咳了两声站直身子。

“疯够了？”夜澜挑着眉睨了他一眼。

基拉度的眼中还残留着兴奋，他扬着邪肆的笑朝夜澜躬身行礼，伸出一只手，无声地邀请。

夜澜很是淡漠地瞥了一眼面前节骨分明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扭头走出小巷，丝毫不理会身后那个装腔作势的男人。

基拉度无不遗憾地咂咂嘴，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