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东瞧西看，几番感触，苏叶终于选了一匹俊朗雄硕的白马，不过本该是一人一马才对，原本想买两匹，奈何马贩抵死不打折，一气之下林竹雪想拿出苏叶官牌威逼利诱。

苏叶劝她， “这些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我一个小小六品寺正，他们哪里又惧。”

话虽如此，林竹雪偏不信， “什么东西，你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

话音撂下，几番唇舌，商贩似乎并没有改变现状。可一个浑厚的声音却转变了局势，让一向都占优势的苏叶败下阵来。

原来是隔壁另一个马贩远远听见几人争吵声，被林竹雪的大嗓音吸引过来，细听详情后，便愿意打折出售两匹骏马。

林竹雪坐在马匹上洋洋自意的说， “结果是好是坏，你如果连去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那你还有什么机会得到想要的东西。整天跟我说什么大道理，都是你个人所见而已！”

日落星辰起，王柳萱早已在客栈内休息，苏叶问了捕快到卢府的调查详细，得知巡捕领头的是曹佑，面对证据，他只能含糊其辞的打发了卢家人，留言第二日便给卢家上下一个交代。苏叶探知结果心中畅快，晚饭便吃起了荤食，鸡鸭鱼肉全往嘴里扔。

几人畅谈，王柳萱睡意袭来，苏叶就给王柳萱安排了一间上房，房间临着林竹雪，毕竟都是姑娘家相互好照应。房间安排妥当，王柳萱便去房间休息了，林竹雪则与苏叶有事相谈，便去了苏叶房间。

      “给你看一封信，”林竹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白色蜡印信封，可能是从房间取来的。

       苏叶很少看见林竹雪这般正经，心中莫名感到凝重，接过信，看见红蜡上有个章印，他顿觉一惊，因为章上凹凸部分赫然呈现的是“李柄”两个大字。

       李柄为何要给自己写一封信？李柄为何将信托交给林竹雪，难道两人认识？

       拆开信封，缓缓打开信纸，他由上到下，一字不落的认真翻看，从第一页到第二页，他的表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初地平静，到震惊，再到愤怒，最终陷入死寂，他像重新经历了一次人生般，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遥远却熟悉得让自己胆寒的声音，是哀怨和怒骂混淆在一起，他不能分辨，不敢细听，手用力地将信封捏成一团，让自己不爆发，不分裂。

       李柄在信中写到：你本是前朝遗孤，被苏将军所救，一路上为逃离追杀，隐姓埋名扶养长大，其实我本并不知晓你的影迹，于某日一纸信封寄来，信上告知你皇子身份，且身份已被当朝皇上知晓，他料断不久便有大祸临头，望我速救。我看完便带着大堆人马连夜赶去营救，途中马驹都换了数匹，可到时却发现苏家一口十一人皆已被杀害。寒心疾手，更担心你也……可幸翻查尸体并未发现有你，于是心存侥幸，派人暗中查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前几日找到了的踪迹。先帝已退位，父债子偿！茯苓在此，可号召青龙盘上下人士，望你珍重保管，切不可交与他人之手。

        苏叶认真的把玩着茯苓，恨不得将这个东西摔碎。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只是想过为家人报仇，甚至感觉自己活着只是为了报仇，可这封信竟然让他这样一个将心都放在地狱的人做皇帝……

        空气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凝固后，苏叶才缓缓开口，“你跟青龙盘什么关系？”声音低缓，沉重。

       “主令，青龙盘共有六个主令，每个主令能掌握青龙盘部分人马。”

      “那李柄呢？”

      “总令，可以调动青龙盘所有人员，各州人员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万。”

       “二十万？”苏叶从皇上口中听说过前朝余党，但竟没想到有这么多，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不过又想到安宁国军队人数，这区区二十万人又算得了什么，“区区二十万人就想对抗七十万天秀兵卒？就想夺帝？”

       “是。胜不在兵多，在民心，民心所向，便是只有区区二十万，也能扭转乾坤。”

       “放屁，谁告诉你的这些？”

       “我自己！不行吗？你看刘邦就是个例子，刘邦一个亭长，斩白蛇，生生说成斩了什么白帝，说得神乎其神……然而百姓竟然都信了，纷纷加入，最终助他得了天下。所以，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是乱世！”

       “现在太平，我们就造个乱世，”苏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正是我们的大势，连老天都在帮我们。你看那些大量涌入城中的荒民，皇帝视而不见，毫无作为，或许是魏古月藏的太好了，我看皇上到现在都还懵在谷里，还觉得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对了，魏古月也是不容忽视的大麻烦。他杀了李总令，我们得把他先解决了。”

        “你看这明月，”苏叶缓缓起身，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半空，苏叶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比以往的都要纯粹，纯粹得如一颗上乘的翡翠，没有任何瑕疵，“十年，我几乎每个晚上都是盯着它直到太阳升起的那刻……你无法理解我等这刻等了多久，我的家人，上上下下十七条性命。”说到这里，他低下眉眼，垂着的双拳紧紧捏着，良久，像是所有的悲愤，不满，都烟消云散。

        “帝王？” 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大笑，直到捂住肚子，眼角有泪。他不想当，可万人踩在他头上，冤魂缠绕哭诉，良久，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好啊。”

夜将他整个人都沉静在黑暗中，他嘴角微微上扬，说是在笑，反而渗透着一股诡异，像一个等待进食的恶魔一样。

      苏叶视线对面，放佛正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而那些人若隐若现，好似只有形体的魂，而他们也在笑，和苏叶所笑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