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西沉,星辰渐退,天色却依旧漆黑如墨。
一夜心思烦乱,也不知是几更天才睡着的,醒来已是次日辰时了。
阿蔷一边侍候我盥洗一边告诉我昨夜的情况:“昨夜,禧妃不到二更天就赶到太后殿外哭着喊冤,跪着不肯起来,太后宣她进去后不到一刻钟,就见禧妃出了太后殿,样子很是平静,看来太后并没有追究那封遗书对禧妃的指证。”
“原来如此。你半夜又出去打探消息了,你又不是铁人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我关切叮嘱道。
“不是奴婢,”阿蔷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继续说:“是粗使宫女曼文探听到的!小主吩咐奴婢平日看好霁云轩的宫仆,霁云轩宫仆除了我和彩虹就只有那些粗使宫仆了。
他们原本就是霁云轩老人儿,每日只是干粗活,那些粗使宫仆们虽然呆呆笨笨倒也老实,一直以来并没有发现有过什么可疑之举,遇人遇事也都躲得远远的。曼文却与他们不同呢。”
阿蔷一边为我梳头一边讲起来:
“曼文原是太后殿的小医女,当年还是宸贵仪的皇后生了皇长子,太后便指了曼文伺候宸贵仪和皇长子。
可宸贵仪怀疑她是太后派来的眼线所以非常不喜欢她。尤其一次皇上称赞过曼文后,宸贵仪便更加讨厌曼文了。
而后,宸贵仪声称不见了羊脂玉佩,结果竟在曼文的枕头下找到此物,宸贵仪大怒责令将曼文即刻杖毙。
也亏得她命大,那节骨眼太后正好驾到熙月殿看望皇长子,曼文毕竟曾是太后殿的人,太后出面保住曼文一命,无奈身陷偷盗罪名,所以被贬为粗使宫女分派到当时近乎荒废的霁云轩了。”
阿蔷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奴婢看得出,曼文是个有气性的,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一向恪守本分却被诬陷偷盗罪名,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雪冤正名。
除夕时候小主您吩咐奴婢,未央宫现下不受重视,但不能委屈那些奴才们,小主用自己的积蓄给大家分了年赏,又让奴婢买了上好的酒菜给他们过除夕,霁云轩这些粗使奴才从未受过这样恩遇,大家别提多感激小主了。
也就是送酒菜那天,曼文认出了奴婢,把奴婢悄悄叫到外面,希望奴婢为她转达心意,她不想一生为粗使宫婢,看小主是个极仁义的主子,愿为小主犬马。”
“你怎么回应的?”我问道。
“奴婢当时也是未可置否,我们眼下虽缺人,却也要步步谨慎,毕竟还不算了解她。但昨夜她自己偷偷出去探听了消息,今日转告我。”阿蔷谨慎的说。
阿蔷的回答我很满意,这丫头看起来不谙世事,做事倒是稳重谨慎。
我若有所思地说:“那丫头很聪明,懂得什么时机该做什么事。人机灵固然要紧,更重要的是德性。聪明的人可以把你捧得高,也可以把你摔得重,倒是有德有心的人才能陪你走到最后!
曼文你暂且观察着,适当的时候可以一用,分寸你自会把握。什么时候你觉得可靠了,引她来见我!”
阿蔷:“奴婢遵旨!”
我接着说:“昨夜我想起那画灯之事,总觉得那绝不是个简单的恶作剧,用过早膳随我去太后殿拜见太后。”
我略略又想了一下吩咐道:“把母后皇太后留给我的鸽子血宝石项圈拿来。”
这鸽子血宝石项圈是我姑母的陪嫁,本是我姜家传家之物,原本是一对,姑母极其珍爱。
我大婚与泰和长公主出嫁是同一天,姑母把其中一只项圈送给我,另一只送给了同日出嫁的圣母皇太后长女也就是赵宣煜的胞姐泰和长公主,大婚当天姑母亲手给我们戴上。
当时新皇继位,为掌握兵权,也为天下不动乱,两宫太后指婚泰和长公主下嫁坐拥百万雄兵的异姓王安阳王蔡猛之子蔡齐。
南部疆域多半在安阳王掌控之下,起初公主是一万个不愿意,在圣母皇太后的劝说下为了赵家江山才同意下嫁。
后闻那平阳王之子蔡齐倒是一表人才,人也不是一介武夫,倒是个文武全才,公主嫁过去后夫妻恩爱得很。
阿蔷随我来到慈宁宫,进了太后殿。
肃御妃,禧妃,田贵媛,章荣华,瑜昭华,陈嫔,婉小仪,姣贵人,于淑容竟然都在。
我看太后似乎刚刚在发落什么事情,因我的到来给打断了一下,于是我不再多言,见礼之后,立刻规矩侍立在一旁。
禧妃在太后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太后一脸严肃,转头对我说:“姜容在来得正好,此事事关与你,冷宫冷如喜指使彩虹给你投毒,彩虹死前又透露当年冷贵人的死也与你无关,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还有,冷宫那个不安分的断不可轻饶了!”
我忙跪下:“嫔妾谢太后申冤。”我又小心翼翼地说:“那冷氏已经废入冷宫了,还请太后开恩,饶那冷氏一命!”
“怎么?你不恨她吗?”太后不解。
“冷氏家境贫困,姐妹俩都被卖为贱奴,她的胞姐已经去了,只剩下她孤苦伶仃,想来她也挺可怜的。人已经打入冷宫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诚恳的说。
“起来吧!唉…你这孩子这样的心性好是好,难免被不识好歹的奸人欺负了去…”太后爱怜地说。
太后的眼光忽然停在我的鸽子血宝石项圈上,她竟眼圈儿一红,似乎想起了我那与她情同姐妹的故去姑母,又似乎想起了她那远嫁异乡的唯一的女儿。
这时候肃御妃的侍女进来,在肃御妃耳旁耳语了几句,肃御妃一脸遗憾的对太后说:“启禀太后,您之前派大内司察总管霍大福去冷宫审问冷氏,想要证实彩虹的证言是否确凿,可霍总管到了冷宫,发现冷氏已经畏罪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