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癣

肃御妃道：“都是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呢禧妃妹妹？

　　禧妃听了却失笑道：“姐姐说笑呢？谁跟她是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姐姐可以问问姜常侍，她真的侍奉过皇上么？呵呵呵。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康元元年大婚那晚，皇上懒得看她的样子，连她的盖头都没掀就去了思嫔处！

　　再说这些年的节庆宫宴，姜常侍也总是借故不出席…仔细说起来，她就是站在皇上跟前儿，恐怕皇上都认不得她是谁了吧。”

　　肃御妃没有理她，只是怜恤地看着我的脸道：“妹妹的脸果然是毁了…哎…真是造孽。妹妹还如此年轻万万不可想不开，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本宫，本宫能帮的一定尽力。”

　　禧妃却不屑一笑：“呵呵，姐姐就别装了，姜常侍的脸毁了，恐怕你才是最高兴的吧！”

　　禧妃说着慢慢走近我，用长长地护甲轻轻拂过我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惜了这张脸，还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就毁了…就等着老死宫中吧！”说完扬长而去。

　 肃御妃看着禧妃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她母家得势，又得皇上宠爱，可惜只是个绣花枕头…姜妹妹别往心里去。“

老实说，这些欺辱早就在我意料之中，我一笑：“不会的，今日多谢肃御妃娘娘为嫔妾解围。”

肃御妃：“妹妹见外了。”我们寒暄了一会子，她亦讲了许多暖心之言才回宫去。

其实我本想向肃御妃打听下如今后宫的人事，忽然又想起刚才禧妃讲的那句什么“姜常侍的脸毁了你才是最高兴的……”，于是又把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后宫佛口蛇心之人不少，我还是凡事小心为妙。

黄昏，夕阳似残血，与几朵无依惨淡的浓铅灰云相掩相映。好似一副浓墨重彩的残败水墨丹青，草草勾了几笔便厌了丢在那儿。

　　 默默回到霁云轩，彩虹早已不知去向，而雪嫣也还没回来。

为了让我恢复容颜，侍女雪嫣每日早上都会去御苑为我采集花露敷面，可今日却为何迟迟未归呢？

　　我正焦急着，几个宫人七手八脚地将伤痕累累的雪嫣抬到霁云轩，放下她便匆匆走了。

我忙抓住一个小太监，悄悄给他手中塞了块银子，焦急问道：“这位公公，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听说雪嫣姑娘冲撞了禧妃娘娘，被赐了五十庭杖…小主，你还是快想办法给她看看吧，否则怕是……”

　　我听了不由心中恨极，登时气得手心儿都攥出汗来，这禧妃被新后黄令月处处压制，有机会总是拿弱势群体撒气，没想到雪嫣这次撞到她手里！

　　我作为小小常侍，无权宣召太医，只能拜求本宫主位娘娘。而未央宫只有我一人住着，并无主位娘娘。

　　皇帝不会见我，至于黄令月，我更不可能去求她给雪嫣宣太医，那岂不等于给她机会杀我心腹。

只有依靠太后了，雪嫣对我忠心耿耿，我绝不能不管她。我在太后宫前跪了一天一夜，太后并没有见我，不过终于允准，为我指派太医为雪嫣诊治。

如今新后黄令月还不敢急于除掉我。毕竟她刚刚坐上皇后宝座，不想出手过重引得太后忌惮。于是便在后宫将我孤立起来，并断了我一切对外联络的出路。

而我心里明白，她在等机会，等宫中人渐渐将我这个废后遗忘，甚至不再记得有我这个人的时候，她便好动手了。

眼下处于如此艰难的境地，要想活命就更要步步筹谋。

雪嫣杖伤，太后差太医来霁云轩诊治雪嫣，也许，这正是上天给我的契机，一个自救的契机。心头如光豁然，彷佛在那一波又一波的诡谲黑暗中终于看到一丝亮光。

　　打定主意后，我便与雪嫣商量：“雪嫣，现今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若一直沉寂下去，恐怕你我都命不久矣。如今宫中人都像避瘟疫似的躲着咱们，与宫外更是被隔绝，连个消息也不能传递。现在唯一能帮助我的只有我的母家。我需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情况，给予我助力。还有，我必须治好我的脸。这事太后不会再管我，其他人派的太医我信不着。只有家人能帮我了。”

　　“小主可是要我出宫传信？”雪嫣这丫头果然伶俐，立时懂了我的意思。

　　“对，只是这庭杖之伤不足已成为你出宫的理由。除非是—恶疾！”我一字一顿说出来。

　　意外的是我没有看到雪嫣惊恐的表情，她却坦然地说：“只要能让小主如愿，奴婢万死也是心甘，小主说怎么做？”

　　我很感动她的忠诚。我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说：“傻丫头……自入宫以来，我一直当你为我的异姓妹妹，拿你生命冒险的事我不会做的，我记得你食用花粉就会生桃花癣（一种花粉过敏症），有次因误食了桃花花粉，全身起了红疹子如天花一般，连郎中也没瞧出来。最后疹子退了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只是桃花癣而已并无丧命之忧。”

　　提及往事，雪嫣眼泪汪汪：“雪嫣自幼被卖为奴，蒙夫人垂怜被带入府，经了桃花癣一事，雪嫣立志这条命这一生都是夫人小姐的，就是自己个儿的亲娘老子也不如夫人和小姐待雪嫣这般好过…”说着抽噎得不成声…

　　我为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只要你服食下桃花花粉，造成天花的假象给太医看到就好。按宫规，宫人染了会过人的恶疾就会被遣出宫外。我想皇后也不会怀疑，只会任你出宫自生自灭，这样你便可回府传信，告诉荣国府我的近况，府里也会想办法医治我的脸！”

我微微垂下头，又接着说道：“我处境险恶，为活命想要再搏一搏，输赢却未可知了。你我自小多年的情份早已超越了主仆。这一出宫，就别再回来了，找个好人家嫁了，此生再不要回这险恶之地！

雨萱已经去了，紫曦贬入辛者库为贱奴怕再难见天日，我没能保护好她们，不能再没了你！答应我，除了宫以后，好好活着…”

　　雪嫣跪在榻上，给我磕了个头，含泪说到：“雪嫣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服侍小姐一生平安，奴婢一定把消息带到。只要有机会，奴婢愿能再侍奉小姐身侧。”

　　我亦流泪：“傻丫头，听姐姐的，不要再回来…”接着再也说不下去…

　雪嫣接过我采集的桃花花粉，默默将其吞服下去。

　　后面事态发展如我所料，太医一进门看见雪嫣模样，吓得都不敢进前来，直接诊断为天花，留了张方子匆匆走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宫女雪嫣感染天花的消息就已经传遍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