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使

　　灯火莹莹，她在灯下看着泛着绿色荧光的玉玦，心思百转，既然沧澜国能派人来与自己联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不知现在这信使在何处，一味躲避并不是好办法，若要在这场博弈中得到生机唯有主动出击。轻叹一声，也许是慈云宫的日子闲适无争，才会让她忘了争斗的残酷，既然已经躲了那么久，还不如去面对和争取。

　　“好了，你也陪了皇祖母这么久，再不回府，辰儿也要怪我了。”已经在慈云宫住了一个月，时间的确是够长了，太后虽然舍不得，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深宫中的女子应该怎么做，所以她不能再留赵聆烟。

　　“烟儿遵命，皇祖母不必舍不得，烟儿以后也会经常进宫来陪伴皇祖母。”赵聆烟起身向她褔了福，“烟儿告退。”

　　慈云宫外天高云淡，她扶着铭珠的手登上了车轿,既然暂时没有头绪，倒不如等着他们找上门来。“铭珠，我想到霓裳阁看些衣衫。”她抚了抚头上的步摇，轻声说道。

　　因着凌御辰早有吩咐，铭珠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车轿走得很稳，不多时便已经出了宫，她撩开轿帘往外看去，只见身后的正明宫恢弘巍峨依旧，却冰冷入心，一石一瓦，皆是红颜枯骨，一片一砾，诉尽多少无情。当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自己呼了一口气，那么轻微，让她心头舒缓了很多。

　　霓裳阁中衣衫繁多，件件都是精品，衣带飘逸，丝绸细滑，京中名门几乎都要在此订些衣裳，这里的衣裳也是京城的一大潮流了。看着老板殷勤的摸样，她顿时感觉到辰王妃这个称呼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她挑了几件浅蓝色的衣裙，便被老板请到雅间去量身。

　　量身的人是个17,8的女孩儿，看起来乖巧得很，她张开双手以便她能方便量身。

　　“王妃娘娘长得真好看，是珍儿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那小女孩一边量身一边说道。赵聆烟微微一笑，“小丫头嘴可真甜。”

　　“珍儿从不说谎话的。”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赵聆烟，“珍儿觉得娘娘身上的这身宝蓝色衣衫若是配上一块上乘的玉玦一定会更好看的。”

　　赵聆烟闻言怔了怔，面上的笑容也僵了僵。“是吗，看来你对衣饰很有研究。”

　　“珍儿只是略懂皮毛罢了，王妃娘娘取笑了。”她嘴角泛起深沉的笑意，她微微一笑，也便不再答话。

　　“霓裳阁最近有很多新的款式，王妃娘娘要不要看看？”她将裁衣尺放在一边，笑吟吟地望着她。

　　“也好。”她点了点头，只带了铭珠随我一起看这些衣衫。

　　“这些都是春衫，用的是上好的丝绢，王妃娘娘可以摸一摸，穿在身上很舒服的。”珍儿靠近了些，拉着她到了衣衫近前，“娘娘看看。”

　　似赵聆烟笑非笑地看了看她，淡淡点了点头，“确实很好。”她扭过头来看着铭珠，“你先去替我看看那些衣料的材质，我一会儿就过去。”

　　铭珠点头称是，便福身退了下去。铭珠走后，她带着赵聆烟往里走去，这里衣衫繁多，很是隐蔽。

　　“若是有事就说吧。”她抚着一块丝绸，淡淡说道。

　　“属下参见公主。”她嘴里请着安，手上却只是随意一拜，望向她，她眉目间早已没了刚才的温顺可人，反而带着锐意与倨傲。

　　她没理会，只顾看着这些衣衫。”公主。”她见赵聆烟没把她放在眼里，语气间带了几丝不满。

　　“本宫说了，你若有事便说，没有的话，本宫的事也多得很。”她嘴角划过冰冷的弧度。

　　她眉目一颤，显然没想到从前那个冷宫中懦弱的公主会有如此凌厉的眼神。“回公主的话，皇上派奴婢来传话，说他很惦念公主。”

　　“是吗？”赵聆烟冷哼一声，“若是叫本宫来就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那本宫就不跟你耗了。”拂了拂衣袖，赵聆烟冷冷瞥了她一眼。

　　“公主留步。”她侧身当在赵聆烟身前，“奴婢还有话说。”

　　赵聆烟看了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皇上口谕，命公主配合特使，将平安郡主送入辰王府服侍。”她眉目间的倨傲散了几分，神色却依然不是十分恭敬。

　　“哦？”她顺势坐在一旁，“父皇有旨？”赵聆烟挑了挑眉，“这么说，你就是父皇派来的特使了？”

　　“回公主话，皇上一共派了三人潜入皇城，隐匿于市，奴婢奉命在此静候公主。”

　　“是吗？”她的指尖划过丝绸，“刘将军还在都城守卫沧澜吗？”

　　珍儿神色一变，半晌答不上话来。

　　“罢了，你们既然已经有了计较，还要本宫有何用。”她作势要走出，珍儿连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奴婢知错了。”

　　“珍儿姑娘是父皇的特使，何错之有啊？”赵聆烟低了头，慢慢靠近她。

　　“奴婢知罪了。”她俯身说道。

　　“罢了，本宫不想和你一个奴婢计较，赵聆烟扶了她起来，抬起她的下巴，直直望向她的眼底，“本宫就算是在冷宫长大，可也是父皇的女儿，既然是沧澜的公主，就由不得你这么个小丫头放肆，明白了吗？”

　　她看着赵聆烟凌厉的眼眉，手指微微发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奴婢知道。”

　　“很好。”她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回去告诉你们的刘将军，若是想求本宫帮忙，就拿出让本宫出力的理由。”

　　“是。”她应了一声。

　　“起吧。”赵聆烟亲自扶了她起身，“有时候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仗势欺人，你还没到火候。”

　　“奴婢不敢。”她低了头不敢看赵聆烟，她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现在倒是想用沧澜的那一套来绊住自己了，可是我就是不接招，你又能奈我何？

　　“王妃娘娘好像很喜欢霓裳阁的衣裳。”赵聆烟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铭珠一边打扇一边说道。

　　赵聆烟闻言看向她，语气温和得很，“你觉得我这个主子可有地方亏待了你吗？”

　　铭珠闻言顿了顿，刚要跪下请罪便被拦住，“本妃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铭珠低着头坐在了一边，不敢看她的眼睛。赵聆烟冷冷地望着她，既然已经进了这个权势的漩涡，谁都不能逃脱，随性而为只会害人害己，而自己的身边最留不得的便是二心人。既然今天已经出手，便要做得彻底。

　　“你如今在我身边伺候，在我心里，你和青莲是一样的，虽然你是在我进王府后才伺候在身边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把你当成是外人。”她拉了铭珠的手，缓缓说道。

　　“奴婢明白，王妃对奴婢一直都很好。”

　　“既然本妃一直都对你很好，那你该明白怎么做吧？”

　　“奴婢......”

　　“本妃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让你做一些对不起王府的事，只是......”赵聆烟看了看她眉眼间松动的表情，接着说道，“只是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些身不由己，本妃也是一样，而这些身不由己本妃并不想样样都露于人前，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该明白本妃的意思。”

　　“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也明白以后该怎么做了，既然王妃娘娘对奴婢和青莲都是一样的，那奴婢也会和青莲一样对王妃娘娘忠心不二。”铭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妃今日所说都会当真，今后不管如何，本妃都不会要你做对不起王府的事，你尽可放心。但是，本妃说过，我的要求你也一样都不能违背。”

　　“是。”她重重点了点头。在这深宫内府，一个丫鬟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侍主，若是有一日她失去了王妃的身份，铭珠以后的身份也会很尴尬，所以她的希望如今全在赵聆烟的身上，自然对她有求必应，再者她已经言明绝不会做伤害王府的事，铭珠心中的疙瘩也该解开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二心。

　　“好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铭珠，此前的事，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生分。”

　　“奴婢些娘娘恩典。”

　　赵聆烟无声地点了点头，让她坐好。

　　“铭珠，我想知道那个沈清羽和辰王爷的关系。”赵聆烟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王妃，您......”

　　“你不必有所顾忌，我要知道真相。”

　　“是。”她点了点头，便娓娓道来。“沈姑娘与王爷也算是青梅竹马，奴婢听闻，那沈清羽和已逝的兰贵妃颇为相似，王爷与她是表兄妹，从小便待她很好。”

　　“只有这些？”赵聆烟颇为疑惑地看着她。

　　“还有......”铭珠咬了咬唇，思忖了片刻，“奴婢听说，本来王爷是想......”

　　“是想娶她做正妃的，是吗？”

　　“嗯。”她略有为难地点了点头。见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下去，“王爷从前也时常去看她，打仗回来有时也有礼物相赠。”

　　她并没惊讶，这也是很正常的，沈家位高权重，和他又是亲戚，这桩婚事也是很好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寒意袭来，赵聆烟正了正心神，偶尔想起哪是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么掩不住性子，可怎么能行？”是啊，在这里由不得自己任情任性，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就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娘娘，我们到了。”侍卫的声音传入轿子中，铭珠闻言先行走出，再唤了人摆了椅凳，才扶着她走下了车轿。赵聆烟望着门上的漆金大字，便抬步走了进去。

　　“娘娘回来了。”管家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小的这就差人去禀报王爷。”

　　“不必了，我亲自去就好。”

　　“王妃。”管家不着痕迹地拦了去路，“王爷也许正在处理公务，不如就让奴才去通报一声。”

　　她站定望了他半晌，直到他心虚地低了头去，才再次提步而走，不让自己去见他，怎么，金屋藏娇吗？脚下一步未停，她亦是心思百转，“无思斋”就在眼前，赵聆烟放缓了步子，多了几许踌躇，正在犹豫间，屋中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她心中一凛，提步便往无思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