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小燕子却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小燕子他既已遣了紫薇来说情，看来我必须要给我们一个结果了。
白日和紫薇的对话一幕幕在脑里回放…紫薇拉着小燕子的手柔声说。
夏紫薇永琪已经告诉我了！
小燕子（独白）不是没有设想过类似的情景，可真当紫薇语气平和地说出这样的话时，还是觉得羞愧难当，无以自处。
小燕子只是全身僵硬，紧咬着牙，埋头默默坐着。紫薇伸手想抬起小燕子的头，轻轻一侧避开了她的手，紫薇轻笑了几声说。
夏紫薇小燕子！你这是在生我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呢？
小燕子心里一酸，伸手抱住紫薇，扑到了她怀里，紫薇搂着她说。
夏紫薇你若是生自己的气，大可不必。其实我一直有心劝你，跟了永琪也是好的。他性子温和，待妻妾都是很好的。再说我们姐妹还可以常常见面，彼此做个伴。
小燕子紫薇，你真的不介意吗？
紫薇轻拍了两下小燕子的背嗔道。
夏紫薇介意什么？介意你比我更先能得到老佛爷的默许吗？莫说我本就对这些不关心，就是关心，你可是我结拜姐姐，怎么会介意？
小燕子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
小燕子如果，如果……将来，你也不介意尔康娶别的女人吗？
紫薇身子一僵，半天没有吭声，小燕子忙抬起头说。
小燕子 我胡说八道的，紫薇，你别理我！
紫薇没有看小燕子，脸带哀凄，自顾沉思着缓缓说。
夏紫薇我不知道！但只要是他喜欢的，能让他开心的，我会愿意的！而且我相信，即使有了别人，他依然会呵护我，疼惜我，待我很好的。
紫薇默默出了一会子神，柔声说。
夏紫薇 小燕子，你在想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只要他疼宠你就好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介意？而且多妻多子才是福兆呀！
小燕子强笑着摇摇头。
夏紫薇既然和永琪情意相投，不如早点去求了皇阿玛，早早完婚才是正事。
小燕子（独白）难道我以后就和欣荣争风吃醋着过日子吗？
这些小燕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想着。
小燕子（独白）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弃尊严，什么都不计较，只是去专心做一个小老婆，坦然无愧地面对他人，学会在几个女人之间周旋，然后一转身还能情意绵绵的和他风花雪月。他有自己的雄心，不能放弃皇位，他是一个儿子，必须对额娘尽孝，他已经有欣荣在身边，而且还是嫡福晋。这些我一样都不能改变，我嫁给他，只能注定我的不快乐，我若不快乐，我们之间又何来快乐呢？我做不到像紫薇一样一笑置之，永琪根本很少到漱芳斋来，这样都无法避免矛盾，我若真进了门，紧接而来的大小冲突可想而知。若再有像上次的事情发生，我肯定还是忍不了那口气的，可当时我还有个龙八解围，欣荣不能奈何我，可若进了府门，我是小，她是大，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她磕头敬茶，从此后只有她坐着说话，我站着听的份。一次矛盾，永琪能站在我这边，可若矛盾渐多，他不会不耐烦吗？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能过的开开心心，我就为什么老是拗着。他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焦头烂额，而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另一场战争。我的委屈，他的不解，天长地久能有快乐吗？两人本就有限的感情也许就消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中了。如果我不顾生死嫁给他，求得只是两人之间不长的快乐，可是我却看不到嫁给他之后的快乐。我看到的只是在现实生活中逐渐消失苍白退色的感情！如果他明日就断头，我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的，刹那燃烧就是永恒。可是几千个日子在前面，怕只怕最后两人心中火星俱灭，全是灰烬！霸王和别姬之间何尝没有熊熊燃烧着的爱情，可是一遇到现实，当男人的爱情被磨尽时，霸王一转身可以重回轨迹，别姬却只能选择自杀！天哪！如此理智！如此清醒！居然可以这样去分析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原来你还是理智果断！
小燕子禁不住大声苦笑起来，笑声未断，却渐渐变成了低低呜咽之声。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连着下了两日，清晨才放晴。不知为何，小燕子觉得今年份外的冷，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觉得不暖和。面对着永琪，想着待会要说的话，更是觉得寒意直从心里冻到指尖。
小燕子紧裹着斗篷，瑟瑟发抖，几次三番想张口，却又静默了下来。永琪一直目注着侧面因落满了积雪而被压得低垂的松枝，神色平静。小燕子咬了咬嘴唇，知道再不能耽搁。
小燕子（独白）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耽误他人。
小燕子看着他的侧脸，哀声问道。
小燕子 最后一次，你肯答应我的要求吗？
永琪转头，静静凝视着小燕子，眼中丝丝哀伤心痛，似乎还夹着隐隐的恨。小燕子再不敢看他，低下头，闭着眼睛说。
小燕子 告诉我答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爱新觉罗·永琪小燕子，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逼我在根本可以并存的事情中选择呢？
小燕子 我只要问你，答应或不答应？
永琪看着远方依旧不发一语。
小燕子 不答应了？
小燕子苦笑了一下。
小燕子 我尽力想挽住你，可你却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
小燕子想了想，抬头凝视着他哀伤夹杂着恨意的眼睛说。
小燕子你一定要步步小心。
永琪眼中恨意消散，困惑不解地看着小燕子。小燕子想了想，又说。
小燕子 皇后娘娘一心想让十二阿哥坐上皇位，令妃和福家关系连带，自然作为额娘也会为儿子谋划一切，你都要多提防着点。
小燕子 说完低头深吸了口气，一字字地说。
小燕子 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
小燕子说完，转身就跑，他在身后哀声叫道。
爱新觉罗·永琪小燕子！
小燕子身形微顿，看着前方说。
小燕子 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不值得挽留。
小燕子语毕，狂奔而去。
小燕子 从此后，你我就是陌路！为什么你不能答应我呢？为什么非要争皇位呢？如果我不能挽救你的生命，我嫁给你又有何意义？前路看不到快乐幸福，我的委屈又有何意义？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却还是欺骗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你不能答应呢？
小燕子一路踉踉跄跄，脚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这次身旁再无人伸手来扶住她了。小燕子脸埋在雪里，身冷，心更冷。想爬起来，脚猛地一疼，又趴回了雪地里，顾不上去看哪里受伤，只觉心中苦痛，整个人就这么趴在雪地里，脸贴着冰雪，一动不动。脑中只是想着龙八身披黑斗篷，戴墨竹笠的样子，漫天雪花中，他在身侧陪她缓步而行。一幕幕彷若昨日，但今日已是咫尺天涯。
班杰明这是谁呀？怎么趴在雪里不动？
小燕子（独白）听声音是班杰明的。
小燕子心下凄然，身子未动。班杰明伸手搀扶起了小燕子，满脸惊骇，一面替小燕子扑去脸上、头上的雪，一面问。
班杰明小燕子？！怎么了？摔伤了吗？
班杰明说完搀小燕子起来，低头仔细查看她全身上下。
旁边立着的龙八也是脸带惊异，小燕子顾不上他们的惊异，只是对着班杰明低声说。
小燕子 送我回去！
班杰明走得了吗？
小燕子摇摇头。
小燕子（独白）现在脚站着都疼，肯定是走不动了。
班杰明微微一思量，看了龙八一眼，俯下身子说。
班杰明我背你回去！
小燕子点点头，扶着他的背就想趴在他背上。龙八却大跨一步，扶住小燕子，对着班杰明说。
爱新觉罗·永璇你去叫人拿藤屉子春凳来抬她回去，宫里的是非已经够多了，让人看见，只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班杰明一听，忙直起身子道。
班杰明一时情急，还真是顾虑不周！
一面说着，一面匆匆跑走。小燕子扶借着龙八手上的力量单脚站着。脑子木木，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过。原来还是心痛难忍，再理智的分析也不能缓解心的疼痛。龙八一直静静地陪小燕子站着，小燕子正自哀伤酸痛。
爱新觉罗·永璇你若真想作践自己，最好关着屋子干。没得在众人眼前如此，既有可能被人打扰阻挠，落了口实，还不能够尽兴！
小燕子脑子好象有些冻僵了，半天后才慢慢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小燕子（独白）刚才还心如死灰，这会子却又一下子火冒三丈。
小燕子猛地想甩开龙八的手，他胳膊纹丝不动，手仍然扶在小燕子胳膊上，小燕子瞪着他。龙八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淡声问。
爱新觉罗·永璇你是想坐到雪地里去吗？
龙八说完，一下子松了手，小燕子一个腿不能用力，一个腿又有些僵，没有依靠，身子摇晃了一下，摔坐在了雪地里。
小燕子不敢相信地怒看着龙八。
小燕子（独白）从没有人如此对我！
龙八神色平静地俯视着小燕子，小燕子一时气急，从地上胡乱抓了一把雪，扬手向他扔了过去。龙八头微微一侧避开了，小燕子又赶快抓了个雪球，朝他扔过去，龙八身子一闪又避开了。
龙八嘲弄地看着坐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小燕子，淡淡地说。
爱新觉罗·永璇自己能躺在雪地不动，现在不过只是让你坐一会，你有什么受不了的？
小燕子只觉心中气急，恨恨地瞪着龙八，龙八嘴边含着一丝冷笑说。
爱新觉罗·永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指望别人怜香惜玉吗？
小燕子手里握着雪，却知道再扔过去也是白搭。心中恨极，却拿他无可奈何。
爱新觉罗·永璇怎么在雪里坐着？
班杰明一面快步过来扶小燕子起身，一面疑惑地看向龙八，龙八神色平静地让两个抬春凳的太监起身。太监扶小燕子在春凳上坐好。
班杰明送还珠格格回漱芳斋后，赶紧去请太医。
太监是的，班画师。
班杰明好好照顾自己。
小燕子低头偷眼打量着龙八表情淡淡地看着班杰明和太监们忙碌，幷未留意小燕子。
班杰明叮嘱完，太监们抬着春凳从班杰明和龙八身旁经过，小燕子趁着龙八没有防备，一错而过时又离得近，把手里一直捏着的雪团狠狠打在了他袍子摆上。
小燕子（独白）其实更想扔到他脸上，可实在没有熊心豹子胆。不过即使这样，心中的气也是消了不少。
身后的班杰明‘呀’了一声，复又大笑起来。
班杰明呀！
小燕子忍不住微微侧头，偷眼看去，班杰明正看着龙八袍摆上的雪大笑，龙八眼中带着丝笑意，正对上了小燕子躲躲藏藏的视线，小燕子心中迷惑，忙扭正了头。
小燕子怒气渐消，脚上的疼痛这才觉察出来，可是更为疼痛的却是心。
小燕子 从此后再无瓜葛！……我在星空下时就一再想过这句话，可总是残存着些希望，没有想到世事就是如此，我以为自己放弃固执，忍受两女共侍一夫的尴尬，变着花样讨好他，也许能挽住他的心，可是终不过如此！他幷不会为我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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