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摇篮

　　怎样评价呢？这里正是兽所追求的此行的目的，所有的以往所堆积的，旧时万物之死堆叠的终点。

　　“我们的确找到它的目的地了。”冢铁背着那把比自己更为巨大的剑，二人围在眼前已经被折断的巨树旁，树的旁边还留着三道巨大的抓痕，显然留下它的主人充满了野性和愤怒。

　　“是在这之下吗？”缄不由得咽了口水，眼前断裂的树干中并非是实心的，内部乃是黑色的空洞，看样子这空洞并非是因为缺失而出现的空洞，而是一种黑色的通道，它占据了树干内原本的表面。

　　“这是入梦泥。”冢铁用剑刮去了黑色空洞的部分，被覆盖之物才得以重见天日，那是树干的年轮，上面刻印着时间与存在。

　　“这树是根木，绝对不可能成为入口，这些入梦泥……”缄意识到了自己话的不合理，入梦泥的确无法作用于根木，但是眼前这黑色空洞已经证明了通道的存在，而且兽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其中。

　　“在下面恐怕就是目的地了。”冢铁把手里的泥放回了原处，黑色通道再度变成了勉强容纳一人的大小，“好消息是它进去的时候和我们一个大小。”

　　冢铁说着深呼口气，然后带头跳进了通道之中，而缄也学着样子跳了进去。

　　传闻之中，与乌托邦同样的故事，只是它显得更为诡异而非梦幻。

　　那是梦境吗？它们当然是梦，如所有梦一样，它们诞生自无意识的臆想，自虚无缥缈处流出，在这无物之狭汇聚成了梦海，而这梦海就这样隔绝了无物之狭的里外，它们的内部是梦境之主描绘的乌托邦，是被拾起并保留其色彩的梦，而外侧则是真实之海，是我们所在的世界，而它们便在这真实与幻梦的边缘，汇聚成了唯一又无法逾越的海。

　　灾兽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是其散发的味道已经让自己有了大致的猜想，那必然是和根源沾边的东西，其中还蕴藏了各种它味，夹杂着众多清晰的意志与模糊的执念。

　　“食材并非是什么稀罕物，根源的浓度并不合格，不过其中烹饪的手法倒是值得称赞，把将死的灵魂汇聚在这种深渊，又用幻梦将其延续。

　　其中攒聚的美味被沉淀得如此醇厚，就算是凡物也能展现如此惊艳的味道，如此作品便是能满足我的要求。”

　　灾兽没有吝啬自己的称赞，野兽的目光中已经燃起失控的火，只是长时间行于凡尘的兽已经学到了人的虚伪，在进餐前他便需要做品鉴大师的模样，对作品给予足够有高度的点评，而这繁杂的步骤将带给他回报。

　　“这些是械族的，不，更是那之前的，无数过去被抛弃的存在，它们从未死亡，世界将它们的尸体堆积于此，难以置信的，这里的确存在着名为过去的时代之河，这是无数过往的沉积之处，同样也是世界分离表里的封印。”冢铁看着眼前通道所通向的深渊，周围的黑暗中净是自己听闻的，那对世界之梦的传闻描绘的如此真实。

　　同时他也不得不相信海的对面便是乌托邦。

　　“它们从未真正死亡，让生命停留，让死亡徘徊，那真正的诅咒正是所谓的梦境，赐予本该离开者驻守此地的资格和使命，让那死亡的灵魂仍旧能徘徊于延续至今的褪色之梦中，而这些梦境远比任何梦境都要早的诞生于此世界至少，它们自第一场睡梦中延续，自第一场死亡中落地诞生。

　　这里便是第三文明的地狱，死者的困所，过往之死的终点。

　　同样这也代表了第三文明的与众不同，因为这里的生命并非生死的轮回，而自生步往梦的无尽旅途，这里的生命源源不断的新生，每个灵魂都是鲜活且独一无二的，它们自诞生起便生出了肉体，灵魂，以及只属于它们自己的梦乡，而当死亡来临时，肉体将不再承载灵魂，梦乡将成为灵魂新的归宿。

　　这是可能存在的证明，所有的诞生都是可能的一种，而如今这些旧时的可能将迎来终点……”话语已经足够，灾厄将外衣褪去，展露了其真实的样貌，那是无数裂开的口，其中的空洞渴求着进食，就如同长着无数裂口的黑洞。

　　第一口的品尝，黑色之河流入了厄兽的口中，河里竟就此干枯，无数已经褪色的鱼落在了厄兽身边。

　　“难以置信的美味，世界规则与意志的交汇，其中的铁锈之味携带着巨块的冲击感，虽然先喝汤并不符合用餐礼仪……”厄兽并没有准备停下，他的目光盯上了那些落在身边的食物，“那么接下来，就是主菜了。”

　　“旧世摇篮，过去一切如新生婴儿般在此永眠。”冢铁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和自己所得的描述一模一样，只是过去的自己从未想现在这样相信过这一切。

　　关于过去的一切，这个世界并没有记录多少，几乎每一次的时代更迭都是断层式的，唯一的联系仅仅只是几位剑圣和已经成为神话的传说人物。

　　“怎样知道这些的。”缄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切了，自己现在所见的一切都是过去未曾接触，甚至自己未来也没机会接触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帝归的内部，四大部门和之上的花会，某个信息只有两人能够知晓其全貌，而老爷子也愿意和我讲讲关于过去的故事。”冢铁将巨剑仍进了海中，紧接着海开始极速干涸，漂流于水中的实体也一同下降，“不过我并不是其中的那一个，知道这些的恐怕都是亲历者吧。”

　　缄看着剑落下的方向，那正是水所去的地方，本就黑暗的环境中，下方有着一个更为深沉的黑，而所有的一切便落向那其中。

　　“目中无人的兽。”永眠的摇篮如今已被破坏，而沉睡于同一摇篮中的过去如今醒来，长久的共眠让它们的意志早已在梦中合一，而此刻他们以一体的模样站在了破坏者的面前。

　　“何等……庞然大物……”厄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一切想法还未开始，眼前之物的庞大就已经压倒了自己，不论是意志，肉体还是灵魂，一瞬间便已被抹去。

　　只是某得东西是无法死去的……

　　“你是……”意志看着眼前之物，那正是口中的黑洞，无数空洞的本源正是它，一个由纯粹渴望诞生的空洞，而且它并非谁人的欲望，而是世界本身的渴望意志，渴求生存，渴求延续，渴求……

　　而这个欲望就这样存在于意志眼前，随着强大的引力，一切都被拉入其中，无数意志的聚合如今成为了被压倒的一方，局势的反转于瞬间发生，意志如当初厄兽的肉体般于瞬间消散。

　　“怎么办……”缄看着眼前的黑洞，现在比起自己的想法，自己更想成为冢铁意志支配的傀儡，至少这样便不用对付眼前这样的怪物了。

　　“战胜它。”冢铁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完全没可能的行动指向，而而且看样子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意志的吸收依旧在扩大，这里的一切都在落入那黑洞之中，只是这站在这的二人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影响。

　　“我们并非是这个界面的人，两个不同界面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界。”冢铁的手开始变的透明，同时一根明亮的丝线开始逐渐连向黑洞中心。

　　“它借助着兽而降临于我们的界面，但是它的本源乃是上界面的存在，我们无法抗衡的是上界面的它。”随着明亮之线彻底完整，黑洞和冢铁链接在了一起，或者更为准确的描述，是链接到了那把被吞吐黑洞之中的巨剑。

　　“现在，将高界者扯入谷底吧。”随着巨剑被一扯而出，丝线的光被吞入黑洞之中，而随着这次吞入，黑洞的周围出现了包裹物，那是丑恶的血肉，由纯粹力量构造的肉体，而随着这具肉体的诞生，整个空间如同破碎般由暗黑空间一点点的变为了空白。

　　“足够忘我的进食。”回归后的厄兽只感到神清气爽，这次进食没有给自己带来满足，反而滋养而出更多饥饿，不过对于已经习惯饥饿的兽而言，这便是满足的最好证明。

　　“这是哪？”缄看着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完全暗黑之后便是完全的白，自己如同悬空般，但是又明确感到了自己在站立，站在这空白之上。

　　“这里是低界更低处，因为高界已经没有任何存在了，所以我们就落到了这低处。”厄兽从肉球状快速坍缩，最后变化为了人形，同时服装也随之出现，血金色的华丽铠甲，上面刻印着过于繁重的花纹以至于让人还原其主人并没有审美而言，同时胸口处的铠甲并非是金色而是深渊般流动的黑。

　　“战胜它。”冢铁的话在缄耳边回荡，而此刻缄才注意到这里只有自己和眼前的厄兽，至于冢铁已经不见了踪影，空留下了那把巨剑。

　　“来吧……”缄捡起了地上的巨剑，过于沉重的重量，想必自己过去所学的技巧完全无法用这把剑施展，不过自己过去学的东西肯定也无法奈何眼前的厄兽。

　　“你要杀死我吗？和你同行的那个铁人呢？”厄兽的眼中带着轻蔑，它完全不觉得眼前的人是威胁，反倒是之前那个铁人给了自己不好的感觉，“那个不是猎人……或者说他猎杀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让我战胜你……”自己接到的任务，真是远超了自己的能力啊，缄的内心最后一次抱怨了这一个又一个不合理的分配任务，然后便拖着巨剑向厄兽冲去，其动作只能用抡来形容了，过于缓慢且夸张的动作。

　　“哈哈哈，何等自大……”厄兽下意识用手去接那把巨剑，看起来只是把徒有巨大外表还缺乏打满的凡物，而随着手掌和巨剑的接触他也立马感知出了其材质。

　　“居然是顽石粗土造的劣作，真是让我生厌。”厄兽暴怒的捏碎了这把巨剑，然后如同撕碎一张纸一样将眼前的人扯成了碎片。

　　但是在这纸片中，他感受到了不同的东西，随着空中飞舞的肉体血块落地，他看清了远处落下的较大的肢体。

　　被掏空了整个腹部，挖空了面部，右臂完全断裂，鲜血正不断流淌，但是这样残破的肢体，他拿着那把只剩一半的断剑站在了厄兽的眼前。

　　“厄兽，这称不上一个名字。”破碎的剑身彻底掉落，其中的露出的剑刃，巨剑如同剑鞘般将这把剑包裹，而厄兽捏碎的不过是鞘，这也让真正的剑得以解放。

　　“贪婪，极度的渴望与暴食，我倒是想到了一个适合你的名字。”面部可以做不到所谓的嘴巴了，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出现在了厄兽脑中，“叫你饕餮如何，你们的暴食和贪财正好如此。”

　　“饕餮？”厄兽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而不论他是否承认，这个名字都深刻的印在了它的脑海之中，同时意识也就此结束。

　　“回归吧。”缄说着，破碎的剑身修复，而缄的身子也修复成了完整，只是随着巨剑的修复，缄再度倒下。

　　“回来了，看样子你是被人送回来了啊。”洞穴中另一只兽注意到了厄兽的回归，白兽好奇的看着茫然的黑兽。

　　“我回来了？”黑兽捂着自己的头，“还有，别叫我你，我有名字。”

　　“哦，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