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

夏日的傍晚总是格外燥热，头顶黑压压的云层，耳旁呱噪的蝉鸣与闷雷，让街边的行人愈发感到黏糊湿热。

“收摊了收摊了，待会儿不得下场瓢泼大雨 啊。”路边的人都急匆匆赶着回家，阿婆见着人越来越少，也起了收摊回家的心思。地上的蔬菜被一双粗糙干瘦的手收进背篓，突然阿婆眼前多了一片阴影。

“周婆婆，买点菜。”声音倒是好听。

“小颜？今天放学这么早啊，你看看要哪些菜，婆婆给你拿袋子。”周婆婆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得慈祥：“这天气看着是要下雨了，买完菜就快点回家吧，记得把院子里晒的衣服收了，不然淋雨过一晚上可得臭了霉了。”

颜兰期挑选了几个品相不错的蔬菜，递给周婆婆，“知道了婆婆。”周婆婆与他都是丁香巷的居民，大家都是邻居，周婆婆对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也很喜欢。颜兰期在丁香巷这些年，颇受邻居照顾。

“十二块五，五毛舍了就行。”周婆婆把蔬菜装好，“小颜呐现在长身体，还是得多吃点肉，我听我大孙子说，是要多补点那个什么蛋……蛋什么来着？哎呀你是好学生肯定知道。这几个土豆茄子哪里够你吃的？”

颜兰期接过红色塑料袋，轻轻笑道：“昨天买了肉还没吃完呢婆婆别担心我。”

说完继续帮周婆婆收拾摊子。

左右不过一些蔬菜，很快颜兰期就被周婆婆赶走了，这几个菜不需他帮忙，要下雨了还是让他早些回去为好。

“颜哥！”颜兰期走在路上突然被后方来人突袭，肩膀被紧紧一搂。

“可算是放暑假了，咱哪儿玩去？”少年剃的寸头，干净利落的校服穿在身上颇有几分阳光男高的气质。

“就放十三天假，还想着玩？”颜兰期推开少年，扯了扯衣摆，“也是要上高三了，今天刚考完试，明中午就能出成绩，怎么你要挑战周叔的竹条？”

“那……那我来你家玩吧，我爸你也知道，要我说去你家学习他铁定不会怀疑。”

“随便。”颜兰期提着菜走得更快。

“诶诶诶等等我啊！要下雨了哥！”

颜兰期的的确确感受到雨点打在皮肤上的触感，无奈停下来，把书包里的雨伞拿出来，眼神示意周幸川跟上。

“哥，我今下午能去你家吃饭不？我待会儿回家我妈肯定得问我考怎么样，大概得了多少分，有没有粗心大意做错了题。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不行，你吃的太多了。”

“啊？我出饭钱还不行嘛。”

“还要洗碗、拖地。”

“行行行，颜大爷。”周幸川接过伞柄，“你提着菜，我来打伞。诶？你说这怎么黑漆漆的，以前也没觉得这么黑啊。”

颜兰期无奈，只想早些回家洗澡换套衣服。

“不对，刚刚路过那地方好像有声音。”周幸川停下，又往回走几步，颜兰期似乎也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周幸川人虽看着不太靠谱，实际上在观察力上十分警觉，不然这十七年也躲不过他爸妈在午夜的探查。

“嘘——”

昏暗狭窄的巷子里站满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黄毛混混，嘴里叼一根烟，穿着劣质的皮衣皮裤，钉鞋踢了踢墙角站着的人。

“新来的？这一片老子谁不认识啊，既然是新来的就要交保护费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吧。”

黄毛身后的混混帮腔：“是啊新来的老实点，说不定咱哥几个以后还能罩着你呢。”

“啧，还不说话，哑巴啊！”黄毛耐心告罄，踩灭香烟。

“黄子鑫你小子干嘛呢？”周幸川和颜兰期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哪能不认识这几个混混，看清楚了是黄子鑫这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子，也就放下心来。

“周幸川？关你什么事啊，少管闲事。”黄子鑫啐了口唾沫，走上前。

“看来是上次教训还不够？”颜兰期盯着黄子鑫的眼睛，把蔬菜送到周幸川手上。

周幸川小声道：“颜哥别冲动，不能为这种人脏了手。”

黄子鑫上次吃过了颜兰期的亏，现在想想身上的肉都还痛，虽然他们人数占优势，但颜兰期和周幸川都是能打的，他们几个瘦鸡肯定打不过，现在还不如卖一个面子给这二人，就此作罢。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黄子鑫瞪了眼墙角的少年，带着几个小弟离开暗巷。

光线太昏暗，本就有些近视的颜兰期看不清墙角的人，走近几步道：“别怕，快走吧雨下大了。”

“颜哥走啦！”

天色彻底昏暗下来，颜兰期走出暗巷也不管身后的人，和周幸川打着伞匆匆往家里赶。方才已经有些雨，颜兰期的视线被雨水打得模糊，身上的白色校服短袖也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来了。”

暗巷里的少年缓缓走出来看向颜兰期和周幸川离开的背影。

这个人……真是多管闲事。

刚刚听见那黄毛喊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周幸川？应该是冲着那个寸头叫的，他也看得出来黄毛是有些忌惮另外一个人的，没听见叫什么名字。颜哥？这一片姓颜的应该没几户人家，早晚能认识。

少年淋着雨，往外面走去。

另一旁的颜兰期与周幸川左拐右拐，抄着近路回到家里。

“六点了。颜哥我还是先回去吧不然我妈又要说我了。”

颜兰期已经毫不意外，周幸川说着要在他这里吃完饭，实际上就是和他提菜回家而已。

“再不回去伯母就该来我家要人了。”颜兰期摸了摸刚才收进来的衣服，湿了不少。

“那我走了嗷。”

周幸川离开把门关上，自从颜兰期的奶奶去世后他就经常来磨着颜兰期一起玩，怕颜兰期没有人说话太孤单了，虽然他的担忧可能是多余的。颜兰期父母都在外面的大城市工作，几年也不回家一次，一般来说，这个房子里只有颜兰期一个人，偶尔会多一个周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