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六岁，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各大媒体网站社交平台上常能看到诸如时光倒流类的话题，它们的热度居高不下，回答更是层出不穷。

人是容易后悔的生物，我们都无比清楚地知道当下的选择会在未来发挥怎样的作用。

可无论是摧枯拉朽般走向人生尽头的毁灭，还是寻根摸底继续蓄积今后之路，午夜梦回，时不时会在想若当初选了另外一条路之后，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如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蛋掐出水似的嫩，尚且懵懂的眼神在未擦完的白雾遮掩下如误闯入森林里的麋鹿。

这是十六岁的我，而我的身体里赫然装了个二十五岁的，我的灵魂。

今天早上跟往常一样起来，我就发觉房间里的布置不对劲，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还变小了。

于是就跑去厕所照镜子一看，怎么一下子年轻了。还以为是在做梦，伸手使劲掐了把自己的脸蛋。

很疼，不像是梦。

看着镜子里被揪的呲牙咧嘴的自己，我陷入了沉思。

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几乎是脑海中就涌现出了谭诃，一个是十六岁，一个是二十五岁。

他们先后站在阴影里，五官隐了一半，唇紧抿成线，用那双冷然的眼漠视着周遭一切。

渐渐的两人重合，眼底那滔天扭曲如藤蔓般滔天的恨意终显了出来。

“原来你就是林意啊。”

那个害我失去妈妈的坏蛋的女儿。

我猛地回神，仍觉得后怕。

恍然过了九年，可谭诃带给我的恐惧只增不减，再看镜里的自己顿时有种不真实感。

对我来说，重回到十六岁是种惩罚，是要我再度踏入地狱。

二十五岁的谭诃可以试着去释怀这无解的恨，用温和的属于成年人的伪装来报复，可十六岁的谭诃却不会，他恨不得这无解的恨化作燎原烈火，化作猛兽，将罪人烧成焦炭，嚼得鲜血淋漓。

所以，假如我还一无所知地回到十六岁，知晓今后的种种折磨，我一定会选择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我如今却不是那个十六岁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了，我清楚地知道我爸是如何害得谭诃的妈妈身败名裂，害得谭诃的家庭破碎的。

所以，我决定好好活下来，然后跟谭诃道歉，去找寻一个比互相折磨要平和的相处方式。

至于他愿不愿意接受，我很没有底气地想，应该是不会接受的。

“小意，怎么还没洗漱完，马上就要迟到了。”

我听见磨砂门外传来老妈数十年如一日的唠叨，心安定了下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还让我操不完的心呐。麻溜点，赶紧收拾收拾走。”

林意“好的，老妈。”

我一溜烟窜到餐桌前，叼了根油条，拿起豆浆往玄关处的鞋台上放，随便挑了双运动鞋就换。

“我这忙活完早上，忙活中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市场买点菜回来给你烧。”

林意穿好鞋背着书包

林意“都行啊，我又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告别老妈跟住的小区，我蹬着自行车飞奔在自行车道上，绿荫灰道，阳光撒下点点碎沫，蓝白校服上不时飞过斑驳光斑，蝉鸣依旧声嘶。

十六岁的风景清新灿烂得扑鼻。

风风火火赶到教室后门的时候还没有落铃，我走到位子上放下书包塞进桌兜，眼前一白。

夏林生“你昨天忘记把试卷带回去了。”

夏林生把试卷放到桌上，指头点了点，腕骨流畅地晃动。我不明白他是何意，抬头一瞧，他正挑着眉毛，碎发落在眸角。

夏林生“林意，跟我这个化学课代表同桌，成绩还能一塌糊涂啊。看来是平时给你开的小灶还不够多？”

我脸一窘，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格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有些心虚。以前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补习的名义偷偷靠近自己暗恋的少年，哪有心思看化学公式。

如今早已没了少女时期的懵懂羞涩和藏在心底小心翼翼的喜欢和仰慕，然而时过迁境，再见夏林生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毕竟是自己悄悄喜欢了三年的人啊，尽管毕业后各奔东西，没有联系过。

夏林生“好啦，瞧你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夏林生“不跟你开玩笑了，赶紧早读吧。”

林意 “好，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争取下回考个好成绩，给你争光。”

我摊开化学书，十分热血道。

林意 “我可是化学课代表同桌呢！”

夏林生听到我的话，弯着眼睛笑了笑。

夏林生“不错，同志。有这个觉悟，党跟国家是不会辜负你的。”

前桌胖虎扭头，一脸正气地拍了拍我，看向夏林生。

“夏哥，什么时候捞一捞我？”

夏林生“你得问问林意。”

“得了，也只有化学课代表的同桌得此殊荣，这等好处就让林意这家伙享受吧哈哈哈。”

我怎么感觉他在幸灾乐祸我呢？可我又找不到证据，可恶，拳头硬了。

本来还在担心时隔九年的义务教育知识全还给了化学老师，大致看了下没错的地方还是能记得知识点的，一并回来的还有自己的记忆。

我翻阅了自己的化学试卷，发现不少错题旁都用红笔仔细地标注了知识点跟做题思路，字迹工整笔锋骨干遒劲，尽现出少年人的意气来。

所以说，喜欢上夏林生是一件格外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满足了我所有的少女幻想，如缕清爽的风，永远都是温柔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