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溪畔首领得鹿女 林深芳丛结丹橘

听到族人们急切的求助，纳达心底的善良被激活，于是便紧跟他们的脚步，来到了小溪边。渐入深秋，阵阵寒风吹过，不禁使人直打寒颤。而纳达眼前这位弃婴，只身着浅薄的白色单衣，蜷缩在细细流水旁，仿佛她是随着这溪水顺流而来。族人们在暗处窃窃私语，对这位孩子的身世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纳达没有管外人的意见，而是解开了自己的皮裘，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然后将她温柔地放在怀里。那一刻，他体会到了孩子给他身心带来的温暖——这些年来，为了鹿族的发展，他未曾有过自己的爱情。他用他那生满老茧的手轻抚着孩子的脸颊，悄然捋开她眉间细发，那女孩的额头上竟显露出好似象征着鹿族的图腾。而此时纳达并不知道周围的族人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抬起头，向大家表示自己将收养这位女孩。族人们反对的声音自然是有，认为这是不祥征兆，毕竟旁边这一群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很奇怪——这其实是猴头菇精灵。可纳达不管，执意要将这女孩抚养长大。三言两语说完，他便冲出人群，回到了家。

纳达将女孩放在床上，给她盖上夏秋换季的被子，不久后，女孩进入了梦乡。他对这女孩有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她明眸皓齿，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他感觉都不是，并且这和纳东方去世那段时间的奇妙感觉所差无几。此时，一只只猴头菇精灵从窗户无声地飘落进来，纳达对此感到很是惊讶，因为这种生物之前从未在森林里出现过。唯一有过交集的，还是前夜梦里与猴头菇精灵长老交流的时候。它们轻轻地停在女孩的身上，用柔软的绒毛给予她至微的轻抚。

纳达咦？这是什么？

女孩的衣服后面挂着一件小小的竹片，上面写着一些纳达看不懂的字，并在他印象中，这与纳东方在竹筏上留下的笔迹极为相似。上面写着：

「青玉案·鹿族始末

东方羽化随仙鹿。只无愿、终离去。鹿女身留奇幻度。皓灵轻柔，赤橘约婉，云世浮青浦。

纷繁扰事林倾乱，众草清溪尽滋染。竹语之情藏万幕，烟尘如故，螺声唱晚，只是人消散。」

纳达轻轻地将竹片从女孩背上摘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收纳盒中，准备到时候请懂的人再研究研究。这时，猴头菇精灵聚集到他的身边，和他在一起贴贴，仿佛是在推着他去某个地方。纳达也想起了那个梦，于是断定地认为，这些猴头菇精灵，正是想带着他去寻找长老所说的礼物呢。彼时骄阳似火，纳达回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的女孩，考虑到她还有猴头菇精灵的陪伴，于是便放心的离开家，追随其他猴头菇精灵的脚步。一路上，为了避开族人们猜疑的视线，纳达绕了好长一段路，才勉强离开了村子，走向了奇幻森林。可是，这儿的一切，他都感觉到非常地陌生。明明自己前几天为纳东方安葬时才走过的路，已然发生了巨变：松树的高度可以刺破天际，奇异的果子与蘑菇层出不穷，之前从未见过的鸭嘴兽也在森林里奔跑……

还未等纳达缓过神来，前方带路的猴头菇精灵已停止前行，呆呆地望着他，在空中来回飘动。顿时映入他眼帘的，是结满遍地了的红橘。它们肆无忌惮的占据着地面的空间，抢夺着花草于土壤中的养分，以至于那红花开得灿烂，丝毫没有入秋的迹象，这也许就是种群之间优胜劣汰的竞争吧。纳达弯下多年直不起来的腰，采了一个丹橘果，担惊受怕地小小咬了一口。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果子格外的甜，刺激着他舌尖已淡退的味蕾，味道绝不同于村庄里普通的作物。于是他便多采了一些，轻手轻脚地装到便携式提包中，猴头菇精灵也调皮地钻进去，绽放出微弱淡黄的光芒。见日光逐渐黯淡，纳达便整理好丹橘果的果藤与自己的工具，顺着猴头菇精灵的脚步，偷偷地从后山回到了家中。

女孩在经过白天充足的睡眠过后，已早早地坐在床上等待着纳达的归来，她姿态端庄，丝毫看不出同龄孩童的哭闹与蛮缠。见她醒来，并且从被抛弃开始很长时间未饱餐，于是纳达从提包中拿出了先前摘的丹橘果，削成一半又一半，喂入女孩的樱桃小口。可这时的纳达，还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女孩，正是猴头菇精灵长老和神鹿赐予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