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01

这天正值赶集的日子，阿秀和哥嫂肩挑背驮带着家里的一箩筐鸡蛋和存了半年的蜂蜜以及平时挖的药材去县城里售卖。

他们出发得早，凌晨两三点摸黑下山，徒步走到镇上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镇子上卖不出价钱，所以他们又得往县城里走，这样一趟近70里的山路一共走了七八个小时，等到了城里已经大中午了，三个人都累得不成样子，全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样。

现如今的县城比前些年繁华了不少，很多城里人都愿意买山里人家的土特产。这样卖一次家里的存货，行情好的话能得百八十块钱，一年卖个两三回，就和卖粮食挣的钱差不多了。

三个人支开摊子，在路边买了饭来就地吃了，然后阿秀的哥哥挑着药材去中医铺子兜售，阿秀则去医院帮张飞妈妈买药。

张飞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随时都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大队的赤脚医生说张妈妈除了有支气管肺炎外，常发的心绞痛和胸膈闷痛也是一种很危险的症状，可能和心脏病有关。

还有，张妈妈早晚看东西有重影，眼睛里也长了白斑，医生说这可能是白内障的早期症状。

张飞家里一贫如洗，当然拿不出去县城医院看病的钱，阿秀是未出嫁的姑娘，吃在家里住在家里手上也没有钱，平时只能从爸妈那里偶尔要到点零花钱。

这次阿秀打算去医院问一问像张妈妈那样的病治起来要花多少钱，问清楚心里也好有个底。另外，她还要买些安乃近回去，这种止痛药大队卫生室要两分钱一颗，听说医院里只要一分六厘。张妈妈吃这种药效果很好，平时头疼脑热关节疼痛吃下去半小时就能起作用。

这还是阿秀第一次来县里的医院，她不识字，只能找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打听看病找医生的流程。折腾了半天，总算花五毛钱挂上了内科大夫的号。

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相貌慈祥的老人，听明白阿秀是替人来看病的后直呼荒唐。

“姑娘，谁有病谁来看病，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医生要亲眼看到病人的病症后才能下定论，现代医学还更严谨，要验血，还要照B超，我不能听你讲几句哪里疼就下定论，就能告诉你别人得了什么病，这是不负责任的！”

阿秀羞愧难当，解释说：“我们是农村人，心里没底不敢随便进医院。家里长辈心疼钱，说什么都不肯来医院检查，每次犯病都是强忍过去，我们做晚辈的实在没办法才想出这个法子，就是为了把这个病搞清楚一点，心里也亮堂点，不然天天担惊受怕，病人害怕，家人也担心。”

那位医生不为所动，还是坚持要亲自见到病人才能下结论，阿秀软磨硬泡，只好把大队部赤脚医生说的那个病名拿出来询问。

“医生，那你告诉我心脏病能治吗？冠心病能治吗？大概要花多少钱才能康复？我都花五毛钱挂号了，你不能让我白出这个钱啊，总要告诉我点什么吧！”

那老医生也觉得阿秀的话有道理，于是说道：“心脏病在我们国家现在的医疗条件下还是比较难治的，目前只有北京、上海和武汉的几所医院可以做心脏手术，费用很贵，据我了解到的几起手术来看，最低也要花三四千块，这还只是一次手术的费用。”

听到这阿秀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她和所有朴实的穷苦大众一样，小病靠忍，大病靠拖，大几千块的手术费就算全家老小不吃不喝十几二十年也挣不到，农村人的一条命实在不值那么多钱，这不是自我轻贱，而是残酷的事实。

阿秀买了两百颗安乃近，花了三块二毛钱，这已经是她所有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