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又如同往常一般前行了，只是走得很缓慢，他们要等待探路的斥候带回前方的消息，吴哲晗走在队伍的前面，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突然他们的侧面响起一阵同样的脚步声，吴哲晗率先听到了，她抬起右臂，示意大家停下，拔刀出鞘，看着自己侧面的那片森林，那阵声音越来越近，每个人都握住了自己的武器，紧张的一同看向远处，渐渐的，他们看清了那些人，也是一队士兵，只不过衣衫褴褛，活像一群丧尸，队伍中有人似乎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好像是塞尔维亚人！”，这句话随之传开，大家高度戒备的心，稍稍放松了。

吴哲晗的心中却升起无数疑问，怎么会有这样的士兵穿行在森林中，顿时她有些暗叫不好，看来昨天晚上的预感，是代表着不祥，她敏锐的察觉到，一衣带水的邻国，也经历着某种变故。

对面的那群士兵，也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猛的停下了脚步，双方隔着已经不甚茂密的森林，僵持了一小会，那些士兵首先打破了沉默，“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内罗格人。”冯晓菲大喊一声。

“我们是塞尔维亚人！”回应她的声音，猛然间显得有些兴奋。

“既然不是敌人，就请放心的走出来吧。”冯晓菲听到手下的判断无误，也瞬间兴奋不已，走了这么久，总算是遇到了友军，队伍里的众人，被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所包围，两群人渐渐靠拢在一起，同文同种的亲切，使他们很快融合了。

“你们看上去很狼狈，塞尔维亚出事了吗？”吴哲晗找到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马上问了起来。

“当然……我们是从北面败退下来”那人看看吴哲晗，一脸悲切的叙述着，“自从我们的国王即位，他们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就一直没有停止，两个月之前，国王的弟弟杜布班竟然发动了叛乱，国王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带兵前去平定，想不到很快就被杜布班打败，死在了战场上，可想不到，匈牙利人突然撕毁了和我们的盟约，他们的十万军队几乎同时出动，绕过边境的要塞，直接深入，我们的军队毫无防备，一败涂地，我也是死里逃生，带着活下来的兄弟们一路往南走，这一路上，我们被匈牙利追击，被叛军骚扰，好不容易逃进了这大森林，本来想着向东走，尽快回到贝尔格莱德，三天前我们遇到一群从东面逃过来的平民，他们说我们不必要再去了，首都已经被匈牙利人围住，这个时候再过去，怕是……唉……”说着说着，那军官止不住满腔的悲愤，掩面哭泣起来，他的哭声，也引得周围的塞尔维亚人触景生情，一时间，刚刚还欢愉的气氛，变得极度伤感。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们必须想想办法。”吴哲晗上前，轻轻拍着那人的背，安慰着他，她看到这支塞军已经士气低迷，内心也随之不安，她不愿看见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在自己眼前垮下去。

那名军官没有理会吴哲晗，哭了好一阵方才停下来，他的目光呆滞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开口问起吴哲晗，“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奥斯曼人入侵了我们的国家，我们抵抗不住他们的攻势，只能借道贵国去别处避难。”吴哲晗平静的回答。

“什么？奥斯曼攻打了内罗格吗？他们哪来的勇气？”那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紧接着他又问道，“那你们的终点在哪里？”

“或许就是露西亚吧，毕竟放眼望去，这大陆上只有东方还有我们的同胞了。”吴哲晗看着人群，面色深沉的回答道。

“这是个好去处，只是路程太遥远了，而且塞尔维亚已经成了一个大战场……我真替你们的前途担忧。”军官说着说着，低下头沉默了，吴哲晗体会到了他的心境，顿时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过我们不能忽视塞尔维亚的现状，至少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得做一些什么。”吴哲晗快速的说着。

“这……敢问这位将军，您的手下还有多少士兵？”听到吴哲晗说出这样的话，军官并不十分相信，毕竟吴哲晗他们也是同样的一群残兵败将，究竟还能有多少战斗力，这不由得他在心中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多不少，还有六千”吴哲晗笑呵呵的看向那人，停顿了几秒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士兵的数量也许能决定战争的走向，但是我更看重的，是他们的士气，他们可以不多，但每个人都必须是真正的战士，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吴哲晗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铿锵有力的说出了最后一句，“我们已经在背水一战，我们不能带着失败去见自己的祖先。”

听到这话，那个军官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刚刚悲观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希望，“您的决心，我明白了，只是聊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问您尊姓大名？”

“我嘛……我就是吴哲晗。”吴哲晗风轻云淡的回答。

原来面前的女人就是那个年轻有为的邻国国王，军官闻听此言，立刻单膝下跪，“拜见内罗格国王陛下！”

吴哲晗俯身下去，扶起了军官，“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国王，不然心里会有压力的，现在我们算是并肩战斗的朋友了，还是多想想怎么拯救国家吧。”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是的，陛下，只是我们现在有两个敌人，该去先消灭谁呢？”军官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说的不对，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匈牙利，我相信杜布班还是一个真正的塞尔维亚人，不会把自己的土地拱手让人的。”吴哲晗坚定的说道。

“可……我们怎么能承认一个叛乱者是我们的国王呢？”军官有些焦急的说。

“那谁还有资格坐上王位呢？”吴哲晗反问道，那军官被她的话噎住，还想说些什么，原地愣了一阵，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独自叹着气。

“你如果一时半会想不通，可以不去思考这些，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剩存的士兵，和匈牙利人周旋下去”吴哲晗靠近那军官，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其实谁当上国王，并不重要，如果你有实力，也可以的。”说罢，吴哲晗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两路人马没有继续留在森林中，他们马不停蹄的奔向前路，两天后到达了一座小镇，令他们兴奋不已的是，这地方还有八百名塞军士兵驻守，他们的出现也同样给了当地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塞尔维亚人和内罗格人此时俨然成为了一家人，他们欢庆着劫后余生，只是吴哲晗没有这样的心情，一向酒量不错的她，今天却几乎是滴酒未沾。

“陛下，您看上去兴致不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洪珮云走到吴哲晗的身旁。

“我在思考，我们该怎么走出这个大战场。”吴哲晗淡然说道。

“我刚才听这里的镇长说，科索沃已经落入奥斯曼人之手，看样子，他们还会向北进攻，因此……我看我们最好不要往南走，以免和他们相遇。”洪珮云建议道。

“只是往北走，一路上也轻松不了多少，那边还有匈牙利人在兴风作浪，我们也少不了几场战斗。”吴哲晗皱了皱眉，凝重的说着。

“那……陛下一定是有了主意，请您说出来吧，士兵们还在等待下一步的行动放下。”洪珮云微笑一下。

“当然，不过我们不能再向北走了，一旦翻过波夫仑山，在山下和匈牙利人遭遇，我们就失去了所有退路，所以，未来的第一步，我们掉头回去，走到乌日采，沿着西摩拉瓦河的北岸向东走，那一带暂时还是安全的”吴哲晗看着远处欢庆的人群，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继续说道，“只要我们能淌过摩拉瓦河和多瑙河，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事，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吴哲晗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出发，毕竟事不宜迟。”洪珮云见她如此自信，心中也安定了许多，便不再多说什么，返身回到人群中，连日来的疲劳和紧张，已经快要压垮内罗格人，他们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享受着自己难得的放松，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和战友举杯畅饮，自己的身躯也许会投入到这片大地的怀抱，但既然已经出发，开弓没有回头箭，前方还是值得去冒险闯关的，吴哲晗也不例外，她更多了一分紧张，她并不惧怕死亡这种结局，只是自己死去容易，谁能代替自己率众到达彼岸，成了她思虑极多的一点，看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她更沉默了，她就这样和苍天对视，希望它能预知未来，把结果告诉所有人，可转念她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妄想罢了，前面有什么在等待，只能由自己亲自去揭晓了。

第二天晴日当空，吴哲晗他们准时出发了，那些塞军士兵几乎全体出动，欢送这些短暂相处的朋友，那名军官远远望着吴哲晗一路远去的身影，似乎还在留恋不舍，他顿了顿，跨上自己的马，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陛下，请稍等一下。”那军官快马赶到了吴哲晗的身边，驻马停下。

“怎么，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吴哲晗看着突然赶来的那人，笑了笑，打趣的说道。

“我是特地和陛下辞行的，您很有能力，我非常仰慕您的威名，只可惜我们不能继续并肩作战了。”军官语气惋惜的说道。

“毕竟我们的任务不同，这很正常，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吴哲晗看着军官，并没有在意他的道别，在她看来，这只不过萍水相逢，不可能再会继续发生什么，但她还是认真的回应他，算是感谢这个正直的军人，“祝你好运，也祝你的国家好运。”

“谢谢陛下。”军官躬身致谢，停了几秒，他看了看身上，忽然解下了佩刀，双手递向吴哲晗，吴哲晗稍稍愣了一下，不解的接过了刀，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着。

“按说国王陛下路过我们塞尔维亚，我们应当以礼相待，可是眼下国家已经残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相赠的，这柄刀，请您就当做我们相遇的一个见证吧，祝您一路平安。”说完这些，那军官没有等待吴哲晗回答什么，调转马头，一路绝尘远去，吴哲晗握着那把刀，没有在意那个已经走远的新朋友，直到身边的冯晓菲提醒了她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收起那把不甚精致的战刀，回首看了一眼那条空余马行的小路，轻声一笑，向着相反的方向，再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