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羲和迷恋权势，本就不能容忍有人瓜分自己的权利、甚至凌驾自己之上，又因为妹妹常曦与帝俊离心，这下更容不了帝俊了。

天庭的前身就是妖族，虽然还有妖族不服帝俊、但是因为帝俊受命于天建立天庭，让妖族很多修为高深的大妖都得了好处，他这个首领的位置也就越发的稳固，再加上来天庭任神智的神仙大多数也都是因为帝俊才来的，只有少部分才是为了各种好处而来。羲和能争取到的只有这小部分里面的少数，以及一些妖族的支持，剩下的要么是帝俊一派、要么是不想掺和进来或者是想观望一下的。她能和帝俊分庭抗礼的底气就来源于她身为天庭女主的位格，以及帝俊的顾忌。

帝俊当然是要顾忌许多事的。毕竟他才是天庭之主，很多事发生了，羲和固然讨不了好、帝俊所要遭受的惩罚可是更严重的。因为这些都属于帝俊，所以帝俊在乎，但是这些和她羲和可没太大关系，羲和不在乎这些，帝俊这个穿鞋的当然要怕羲和这个光脚的。

正是因为羲和势弱，她更要争取通天的帮助。通天活了多大年纪了，他本身又精明，只是通天惫懒、不屑于用心计去算计人罢了，羲和想算计到通天可不容易——不客气的说，是绝无可能。

羲和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根本没把希望放在通天身上，之所以还关注着通天这边只是怕帝俊抢了先机罢了。不过，羲和现在又有了想法。

璇玑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入手点。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羲和与璇玑很快就成了一对状似很亲密的朋友。甚至就是因为这样，通天对羲和的态度都好了很多。羲和来岛上找璇玑时，甚至通天还经常亲自奉瓜果点心来，对羲和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而璇玑，完全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样子平常通天便是如此宠爱自己的小徒弟的。

通天当然对璇玑——或者说玉鼎很好，但是这种周到却真不是为了玉鼎或者羲和，而是想看热闹、想听八卦。

玉鼎化出的女仙千娇百媚、既娇柔又天真，是很能勾起其他人欲望的那一类女孩子，无论是保护欲、征服欲还是q欲。但是玉鼎毕竟是一个男仙，还是一个极冷淡的、不与人接触的男仙。他的生活不是在清修就是在磨砺自己、执剑对敌。莫说对女仙有多少了解，就算是其他男仙玉鼎也知道的不多。所以，他在给璇玑立人设的时候选择了天真又腼腆的一面，这就可以让他少说话、也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接触。

这也让玉鼎得以和羲和保持距离。虽然璇玑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仙，但是她毕竟还是玉鼎。玉鼎其实并不清楚女仙们的话题都是什么。

洪荒的女仙自然不是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珠花首饰，她们都锱铢必较、记仇而暴躁，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三观、并且武力值都不低。但是她们也是爱美的，经常会交流这些东西，能让女仙拿来做饰品的也不是俗物。璇玑垂着眸子，安静的听着，不时附和一二。

帝俊和羲和会亲近璇玑是因为想拉拢通天，更是知道璇玑绝对没问题——或者不会影响到他们的事。

三清一贯的护短和独善其身的风格不会允许璇玑插入其中。通天借此机会把璇玑推出来、还不拒绝他们的接触，一定是有所求的，但是通天不会真的插入到他们夫妻的争斗之中。帝俊模模糊糊有些猜测，所以他选择顺其自然。既然不会触及到他的利益，那么当个老好人也没什么。如果通天真的想让璇玑两方讨好搅弄浑水，那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把璇玑仙子现于人前了。

这是一种隐晦的提醒，也是委婉的结盟邀请。帝俊看懂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对璇玑采取一个看似积极热情但是却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态度。至于羲和，女战神其实并不工于心计，而且久居太阳星、对地面上的事不是很清楚。其中微妙之处，羲和怕是猜不透的。不过帝俊也乐得看羲和踩入陷阱，丝毫没有提醒她的意思。

左右三清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会真做出什么太过的事、会让他被牵连到。那帝俊自然乐得看戏。

帝俊与羲和的争斗越发激烈，但是他们之间不见刀兵、只是争权夺势，互相掣肘。两个天庭里面最尊贵的人都清楚，真的掀起战火的话，局势恐怕不由他们控制。之前巫妖之战还能说是经年深仇，但是现在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妄开战火的话，就是有损功德的事了。无论是羲和还是帝俊其实都不在乎那些性命是不是会逝去，他们只是觉得不划算。

但是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一场见血的战争实在难以避免。

不过至少现在，帝俊和羲和都还算理智，只把他们的争斗局限在天庭之内。

羲和的十个儿子虽然都是金乌、但是却更与母亲亲厚。这也使得羲和稍微有了些喘息的机会，能时时来找璇玑。

她也不说太多，只与璇玑聊些外面的事、讲自己过去提枪游览洪荒的时候看见的风景。又说璇玑师门之中都是些男仙，为数不多的女仙却也与璇玑不是一路人，她这个朋友有责任帮璇玑打理平时的事情，遂常常送些衣裙首饰过来，好在羲和知道分寸，没拉着璇玑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羲和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朋友、又像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她温柔包容、体贴入微，换了一个人能被羲和把魂都勾了去。只是偶尔，一直像是个慈爱的母亲、严肃的长姐一样的羲和也回露出一点愁绪，怔怔的看着某一个角落游神。

这位女战神在算计璇玑，璇玑等的又何尝不是这一刻。

最开始，她完全没察觉到。然后，已经接受了喜欢的、沾染了七情六欲的惊鸿仙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挚友，也只有陪着羲和一起沉默。她的眼神、她身上的香气，甚至不再随着真气飘动的衣带，都表现出了璇玑心里的担忧。

羲和的沉默越来越久、越来越重，璇玑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微微蹙着眉，莲步轻移、衣袂缓摆，轻轻坐到羲和身边，像是一朵云落于树梢。

“阿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清冷女仙的话并不是很热情，甚至没有什么漂亮的辞令。但是羲和知道，璇玑很担心自己。毕竟她花了怎么久的时间来慢慢让璇玑打开心房，而璇玑只会为了自己担心。

帝俊实在逼的太紧了。当年没有参战始终让羲和后悔，帝俊与他们之间并不只是同族之谊，还是战场上的交情。而她呢，久居天外、本就输了一筹，又失去此等纽带，所以一直很难与帝俊抗衡。璇玑是她很重要的一步棋，也许一开始羲和抱着的是和帝俊一样的主意，只是不想让璇玑接触到帝俊，但是这么多年的时间投入进去，羲和在争权夺利和维持自己与十个儿子的感情之余就是再想怎么取悦璇玑。这种关注和讨好已经成了习惯，让璇玑对羲和来说变得特别了起来。

不过还是她的利益最重要。

因为这个，她能看着常曦日日衰败也不向帝俊低头。常曦都能牺牲，就更别说璇玑了。

璇玑能为她做的事有很多。她能拉拢通天、甚至拉拢到阐教，有了通天之徒的名义，很多神仙羲和也不是不能再争取一下。

首先就是要让璇玑帮自己。

不，不能这么急。通天不是个好敷衍的，心急的下场就是什么都没有。她要先把璇玑带走才行。

比如把璇玑带起天庭，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不能拿璇玑来给自己增加助力、也不能便宜了帝俊。

常曦好像忘记了，帝俊其实与璇玑并不熟络。在羲和的严防死守之下，璇玑对帝俊没有太多的印象。反倒是帝俊，虽然知道不能对璇玑下手、也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但是天生多情的天庭之主还是对美人姿容赞叹不已，还作了画，挂在书房之中。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羲和只是垂下了眸子、一副心伤模样，轻轻握住了璇玑的指尖。

“……无事。”她勉强的笑了笑，只是眼泪好像随时都能流出来。

璇玑这个时候应该继续追问才对，但是谁让璇玑的内里其实是玉鼎。

玉鼎不在意化作女体、也不在意扮作娇俏的女仙，但是他并不能接受与人太过亲密，更何况直接被握住了手。

“阿姐说的可是……”

璇玑干巴巴的说道，从指尖乃至发丝都透着僵硬。

羲和没有在意这些。她知道璇玑生性冷淡，恐怕不太适应和她如此亲密。而且以璇玑的单纯性子，现在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对。

“你也知道了。”她惨然一笑。“是了，你是该知道的。”

“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洪荒，更何况截教之中妖族众多，他又是昔日的妖族之主。”一向意气风发的女仙落寞的看向璇玑的袍角，“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

“璇玑并没有这样想。”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生来就有的本性罢了。有些人觉得放纵更让自己愉快、有些人喜欢克制自己之后带来的成就感，更多的人想放纵但是又不敢逾矩。只要没犯到阐教头上，其实玉鼎很不在意这些事——哪怕是截教他也不在意，截教之中唯一能让玉鼎在意些许的也只有通天了。

“我是喜欢权利，可是这有什么错。”羲和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而且，帝俊他也容不下我。如果我不争，那我的妹妹、我的孩子，还有对我有恩的人，又哪里会有立足之地。”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羲和装模作样的按了按眼尾，背过身去不再看璇玑。她知道她这一出并不高明，但是应对璇玑这种天真到极点、面冷心热的女仙却是足够了。尤其是璇玑现在很在意她，她在璇玑的心中就算比不上通天、也不会太差。

“你好好在碧游宫修炼，帝俊不敢对通天教主的徒弟下手，更别提你都没招惹到他。”把想说的保证暗中说了出来，羲和微微回头，“那……我就走了。”

穿着华丽庄重的衣裙的女仙姿态挺拔威严，眼尾却带着潮湿的红。她的脚步放的很慢，在走出门口之前、果然听到了璇玑叫住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