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澜

“她始终将命运之轮的钥匙转向了她自己，‘于这尘世中，兜转至下一场轮回的终点，倒不如在这场已快终结了的轮回中书写下以‘她’命名的书篇。那终将是一个开始，也终将沦为一个结束。’”

一·娑婆澜

（一）

现时的她，被一阵“簌吖簌吖”的沥雨声所吸引，微侧四分之一的面容转向白色窗边细听着，“不像是这个世界中的声音…”似有一堵墙阻隔的，清脆而透明的单独，使她想到，或许是另外一个时空里传出来的，一瞬间，再次响起，“簌吖簌吖…”她确信了，慢慢打开未合上的日记簿缓写下：二千零一十五年，那个少女在一场沐沥小雨中，搓着渐冷的手，哈着白气来到了一家卖馅饼的店面台位前，低着头，看了上面摆放着的品名表上的几十个馅饼名称，要了一份藤椒牛肉，再要了一份辣酱孜然。九年后，当她再次回想起这个场景，记忆中的模糊点如线般展开，迅速地串起每一场她还未来得及记下的，或已忘记的，生生的，一帧一帧。

两年前，她就已经想起个别已消失许久的画面，与其说是消失，忘怀来得更准确些。不愿记起是对她自己的尊重，比起悄然忘记的，猛然性地全部忘记倒像是将她放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中，似被遗弃了的展品，陈列于干净明朗的橱窗外，沾了一滴下雨时不经意间客人留下的印记，有手痕，也有指痕。她望着，一轮明月下的疏影琳落，取了一盏昏黄路灯下的灯油作成的娑婆澜，摇摇晃晃，“终将相遇，也终将别离。”

“怎么了？”一袭白色高领衬衫，灰色半身一字裙，外披一玫紫色长衫的女人自百米外的“瑞幸咖啡”出来，手里拿着两杯外包装半破损的拿铁渐走至她身旁，“她终将提笔写下她所发生过得任意时间，与这世间。”

“走吧，奶奶还在等咱们。”她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转身便与女人走进一幅画里。画中，她扎了一条齐腰的麻花辫，上绑了一根前世肖暄送于她的暖玉色鸳鸯飘带，穿了一身朱绿色过膝旗袍，趿着一双褚褐红高跟半拖，与女人同坐在一叶扁舟之上，女人眉目清秀，袭着的一身衣服也早已换成了一条云白色及地长裙，长裙中，携了一颗带玉的寰绳腰带，上落有一只手掌大小的黄雀，是她们来到娑婆澜时引路的命运使者。不过，现时的它，却永远的幻化成了寰绳的一部分，一瞬，一生。

“许，结局将近，那个少女一字一句写下早已经历的，与还未经历的，都已经历了时，才能偶然瞥到临来的幸运，才能统称它为‘命运’，或是‘她们’。”

没有任何随风而落的瞬间抵得过她转身而后哭泣的刹那。雨水滴答于少女的指缝间，她在又一个雨天簌簌写下这一句话：少女侧半身，咬了一小口藤椒牛肉，“那份打包。”她不确定九年前的回忆是否真的同脑海中所浮现的一样，只这一幕下，少女穿着的蓝白蕾丝相间的羽绒服鲜明地过于狠了一些，使她误以为少女是先侧身，再开口向台位里面的服务员说出，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并没有记错，不过忘了书写下少女周遭的场景，她停笔，顺理了思路后，于“侧半身”的后面，添了一句：看了一眼于雨中行驶而过的轿车，渐缓伸出左手，自言道：“雨下得略大了些。”大抵是担心这天，不一会儿便会倾盆起来，便同台位后仍在忙碌于将她点的两份夹馍装进木浆色袋子里的服务员，道了一句，“两份都打包。”是将“咬了一小口藤椒牛肉，‘那份打包。’”改写了，随着，挪移了最前面一句，“雨水滴答于少女的指缝间”，继续写着：她絮絮望着车辆来回地过往，待服务员打包完拿上以后，小步走进了雨中，那雨，小了，淅淅沥，淅淅沥，落在了她的脸上，肩上，接着又穿过她已打湿的指缝间，淅淅沥，淅淅沥…

“上月，长安北斗坊子曜殒化了。”她偶然想起上次女人于船上同她说起的事情，沾了一滴黑色的墨：她一瞬间，有种凄凉之感，不是这天，不是这景，而是往后的日子。到底是不能再浑噩下去了…

她没有写少女之后的心理状态，不像写其他人，也不像写她自己，总有一丝悲狠，与这天地，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