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碗鱼汤

柳春和头发随着跳动的脚步，像水母一样游动，影子显得更加可爱。最后回到屋子里，被昏黄色的灯光包围。

屋里，老人坐在沙发上盖着小毯，收音机还在播报。听到推门声，拢了拢毯子，磕了半响的瓜子放到一旁的碟子里，嘴里念着：“阿宝回来啦，在这坐着奶奶给你去把锅里的汤盛出来，你下午急匆匆地去学校，饭都没吃多少，都要饿得剩皮包骨了。”

柳春和小跑到厨房：“别别，我来我来。奶奶您坐着。”

奶白色的汤经过勺子一舀，藏在汤底的山药与枸杞登场，热腾腾的伴着香，柳春和边喝着汤边走回客厅。

“把书包卸下来，”叶婉莹接过柳春和递来的书包，掂了两下：“呵，这包里放着万两黄金呢，每个日头都拴在身上，也不嫌累。”

柳春和将汤喝尽，碗底剩下骨头和山药渣渣：“可不是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您就等着看您孙女赚了大钱，将咱家里里外外都翻新了，就连您喜欢的碟子也给镶金了。”

叶婉莹定眼一看，汤底哪有肉末渣滓的痕迹：“得得，我等着那天，不过你先给我把锅里的那鱼捞起来吃了，这汤煲了许久，鱼肉拿了些药材味，汤是好的，这肉也是好的，好了别说了快去捞，不多你吃得下，你没回来之前，给宋家匀了些。”

柳春和扑在叶婉莹身上撒娇，拉着衣角摇晃，央求道：“我的好奶奶，真真是吃不下了，您摸摸我的肚子圆鼓鼓的，再喝下去就要像气球一样涨开来了，夜里睡不着，明头也起不来。”

“你呀你，得了，乱语三千的，你洗洗睡，夜里熬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作业明早叫你起来做。”叶婉莹捏了捏柳春和脸上的肉肉，拍着她肩膀赶她洗澡。

客厅上得暖灯打在叶婉莹身上，头发藏着的银丝似是玩起了捉迷藏，镀上了一层金光，眼角笑起的皱纹叠在一起，不知从何时起变深了许多，但只要笑着露出牙齿这些表象都能抛去，她心里住着稚气的孩子，仿佛什么事儿都不能将她击倒，向着前走。

叶婉莹走着走着，从解放走到建国在到如今，一幕幕的光阴含着她的来路，好与坏，一路上的伴当走了一波又一波，但她从不在意结果，一味注重结果而错失中途的风景得不偿失，走了大半生，吃过苦也吃过蜜，尝尽了各种滋味，独独一道还未曾尝过，不过不打紧，该来的总会来，时机到了自会享用感受。

两只手互相握着，温度自掌心蔓延，就好比雪中的炭火一样温暖。这间屋子，打柳春和睁眼便住着了，叶婉莹把她拉扯大。若提起她父亲母亲，万万不可在她老人家跟前提起，非得唾沫横飞，但又碍着血缘关系，年关回来也不能大棒子扫除门去，现在的柳春和的母亲杨茵然是柳致远后头娶的，俗话说得好，宁跟讨饭娘，不跟当官爹，在年关回来便能瞧上一瞧二人嘴脸。

柳春和洗吹好，回到房间，整个人扑倒在床上，嘴里嘟囔：“不想上学哇，好累哇好累哇。”在薄荷色的床单上滚了两圈，瞥见书桌凳子上的书包，心想：得得得，作业作业，做不完夜以继日阿，爬起来，准备翻身提笔写字。

啪嗒一声。

房间的大灯关了，留着小夜灯方便起夜。柳春和像是被偷摸抓到了，心虚得很；“奶奶您还不睡哇，整的和宿管会似的查岗。”

叶婉莹慢步走来，给她捏被子：“可不，你在不睡就让你住宿，早早地爬起来绕着操场跑，天不亮地还要和一群学生娃娃强早饭，有你奶奶我管你，可是你的福气。别打岔了，早些睡，宋家哥景明就是熬着身体出了小毛病。你别担心，是夜里吹了凉风，冷着了。明早给你下饺子吃，今儿和你宋阿姨同包的。”

听到饺子，柳春和两眼放光，双手抱住叶婉莹，吧唧一口亲到她脸上：“好奶奶，我真的是爱死你了。”

叶婉莹轻轻地拍着柳春和的背部，哄道：“好啦好啦，口水都糊脸上了，快些睡。”

柳春和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想着事。

“明个儿在担心，我在熬上一碗姜汤或者什么喝的，你带给景明。”

柳春和心思被戳穿了，缩到被窝里头，透着小缝隙往外看，客厅的暖光和卧室的暗光被一道门隔着，待到安静下来，把脑袋探出来，呼着空气，从床头柜里掏出纸笔和手电筒，又钻回被窝里头，一笔一画地写着，待到完成放回原处，睡下去，这儿是每晚都要过的流程，要不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柳春和从不担心叶婉莹会翻这些东西，也不会细瞧，若是瞧见了，张口定然是仔细放好，别到处一张当成垃圾扫了，到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柳春和自然知道她不会这样，次次都是把东西归好类，扔不扔看柳春和，要扔地就累成一座座小山丘，变废为宝，等着收废品的来，挣了钱，叶婉莹去街上买毛丝糖糕或是别的吃食物件在家里备着，等到柳春和放学归来饿了，也有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