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神山——相认

傍晚时，玱玹和阿衍回到华音殿。

小六依旧是老样子，嬉皮笑脸，和玱玹、阿衍挥手打招呼。

玱玹除了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对小六很冷淡以外，别的都正常。

阿衍也一反常态，冷脸对着小六。

玱玹说：“白日里如果闷，就让婢女带你去漪清园，园子里有宽可划船的河，也有才没脚面的小溪，奇花异草、飞禽走兽都有，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十七说：“好。”

玱玹说：“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看小六一眼，回道：“知道了。”

阿衍忍不住出声：“你是他的什么人，什么都需要你来回答，他是哑巴吗？”

小六、十七同时看向阿衍，都默不作声。

玱玹不再多言，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饭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吃的。

高辛王并不经常召见小六，三四日才见一次，每次见面话也非常少：“可喜欢饮酒？”“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草？”“喜欢……”

可是在华音殿内，他的旨意无处不在，只要小六说过喜欢的，必定会出现。

有一次高辛王问小六“最喜欢什么”，小六无耻地回答“最喜欢钱，最好每天能躺在钱山上打滚”。

第二日，小六起来时，就看到庭院内有一座钱山，不是珠宝，也不是玉石，就是实打实一枚枚的钱，堆积得像山一样高。

看到这座闪亮闪亮的钱山，小六黑着脸。

阿衍率先忍不住，大笑起来，玱玹见此情形也大笑了出来，向来寡言少语的十七也忍不住笑了，对小六诚恳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听到笑声，小六扔掉拐杖，扑倒在钱山上，打了几个滚。

十七笑问：“开心吗？”

“硌得肉疼。”小六躺在钱山上，嘴硬地说，“不过我至少知道在钱山上打滚是什么滋味了。”

婢女们进进出出，总要绕着钱山走。小六和十七在院子里纳凉时，不管往哪个角度看，都会看到无数的钱一闪一闪。

从那之后，每次高辛王问小六的喜好，小六再不敢胡说八道，尽量如实地回答。

日子一天天过，小六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阿衍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可是又那她没有办法，姑父和哥哥都默认了。

直到小夭和阿念偶然遇见，小夭看到了酷似轩辕珩的静安王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月下饮酒得知了小夭诉说了她这些年的经历、遭遇，阿衍听着听着，就抱着小夭痛哭，玱玹生气到扔掉了珍藏的狐狸尾巴，反而要小夭安慰他俩。

璟为了小夭打算去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玱玹亲自护送他离开了五神山。

玱玹回来时，小夭、阿衍躺在庭院中的沉香榻上看星星。    

玱玹坐到榻旁，“在想什么？”    

小夭：“看星星。”    

玱玹：“不难过吗？我以为你很喜欢他的陪伴。”    

小夭：“我是很喜欢他的陪伴，可是我更知道这世上谁都不能陪谁一辈子。你我都是经历过太多离别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受过太多次了。心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自然而然就变得很懂得自我保护，说好听了叫理智，说难听了就叫冷酷。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拥有时，不管再欢喜，都好似一边欢喜，一边有另一个自己在空中俯瞰着自己，提醒着自己失去。因为这份清醒理智，纵使欢喜也带着隐隐的伤感，而真失去时，因为早有准备，纵使难过也会平静地接受。”    

玱玹滑坐到榻下的龙须席上，头仰靠在榻头，躺在小夭身边一起看着星星。

半晌后，他说：“我一直觉得世上只剩了我一个了，后来有有回来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不再觉得孤单。”

相比小六，玱玹、阿衍才是真正的孤儿。

很小时侯，父亲就战死，母亲自尽在父亲的墓前，没过几年平静日子，奶奶病死，一直照顾他的姑姑也战死。失去了亲人庇护的他们，一个为了能活着，不得不离开故土，孤身来到高辛。一个前往玉山，苦苦等待百年。

小夭说：“对不起。”她是个很自私心狠的人，明知道他们在等她，明知道他们需要她，可是她因为心结，却一逃再逃。

玱玹拍了拍小夭的左手，阿衍握住小夭的右手什么都没有说。

纵然隔着漫长的光阴，他们之间依旧能完全地明白对方的心思，不管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一个不怕表露，一个完全理解，一个不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