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中,李南亦静静地看着怀里的林乐,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会找到他的神明,可是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情绪,在睁眼的那一刻就听到虚空传来林乐那带着他抱怨的话语的时候,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言语难以言喻,终究是想到他的小神明信守承诺,记住了他。同时,也很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
林乐,我意料之外的存在,我为你而来。
夜晚的微风吹动来的沙沙声,伴随着蝉声阵阵流入村庄。
何乔独自打理好阿母的仪容,怀揣着悲伤的情绪来到村长家门口,踌躇地敲响了门板。
清脆的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村长杨毅,他迷迷糊糊地披了件外衣起床,安抚好自家被吵醒的夫人,起身走出了房间,边走边说:“来了来了,大晚上的有什么急事儿吗?”
杨毅拉开门,被眼睛哭得红肿披着麻布的何乔给吓了一跳。
“何家小子,你这是作甚?”
何乔抬眼看着村长这张满是沧桑的中年男人的脸,心理的情绪顿时压制不住了。
跪在村长面前流着泪说:“村长,我,我阿母去了。我想请您帮帮我,料理阿母的后事。”
杨毅满目惊异,混沌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何家嫂子去了!
来不及反应,一把扶起地上的何乔,回到屋里叫醒自家夫人,整理好衣着,拿着家伙招呼何乔去通知村里的其他人。
(注:由于林乐在何乔家里住着的时候,从未在别人面前出现过,所以村里的人都不知道林乐的存在。总而言之,林乐是个死宅。)
这一晚,小小的村子里灯火通明,有力的出力,有家伙事的出家伙,迅速的把灵堂置办了起来。
忙活好天快亮了,村长领着送完人的何乔回了家。
看着跪在灵堂前的何乔和门口支起的白幡,思绪回到之前何家当家人在的时候,那时虽不富足但好歹能过活下去。
奈何到了如今何家就剩何乔这一根独苗苗了。
“哎!老何家的都是好人,但如今这世道变了,好人更难过活啊!”
十几年前,何乔的父亲在洪涝中,救了我家小儿一命,他自己却没能熬过风寒去了。
他家老大好不容易战征结束却没能回来,而老嫂子你怎么也没撑过去,留下何乔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杨毅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出门回了家。
这世道啊!什么时候才到头。
何乔给每个帮助自己的乡里乡亲都给了些银钱。
自己则是回到家,守着灵堂中央的母亲。
阿母的棺材是之前准备好的一口松木棺材,原本是备着压命用的,终是用上了。
其余的东西大多是从村子东头杨白老哪儿买来的。
杨白老据说读过些书,会写字,不知怎的做了半拉子道士。村里的人遇到什么岐黄之事都会去找他,红白事也都会去找他算算时辰。
火烛明黄色的光芒照在何乔的面上,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回过头看着院门口,空无一人。
他真的走了吗?他也会难过吗?
再次往向灵堂上方的灵柩,何乔迷茫地想着。
阿母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伤了林乐的心了。
我只是不能理解,他明明那么厉害,为何不直接改变一切。
林乐总是看着事情发生,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他真的不在乎吗?
陷入了沉思的何乔,没有理解林乐旁敲侧击表达的意思,神不能随意插手人间因果。
村庄突然亮起来的灯火吸引了李南亦的注意,从所处的地方望去,村里人像一只只举着火把的蚂蚁,聚集在一座小院子周围。
人们忙进忙出,分散聚拢,眼见那院子里挂起了白灵幡。
“有人去世了吗?”李南亦表情淡淡的说出话,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他不会在意别人的事,只在乎自己的。
结合起村子里人的穿着,李南亦知道林乐这是又到了一个地方执行契约了,估摸着还受了委屈。
随后李南亦就像无师自通一般,颇为熟练的运用识海的力量,模拟出了一身华服,乍一看与林乐的神装有些相似。
感受到体内有股强劲的力量的李南亦眼含笑意,背靠着树干将头埋到了林乐的颈窝里,就像两只交颈而眠的鸟儿。
天明,林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的时候,还是感到一丝惊讶。
“你醒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李南亦将林乐往怀里带了带,浅笑着说:“可能是被你吵醒的吧!”
林乐不可否认,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醒了就行。
此后的时间中,李南亦得知了林乐目前的情况,也不在回到锁魂链中修养,一直陪着林乐,默默注视着村里的情况。
秋老虎,秋老虎,连续几天都是大晴天,守灵三日已过,灵堂里的遗体不能再停放。
于是何乔在村长和杨白老的协助下,选了个宜安葬的日子,将杨母下葬。
那天八月初六,抬着棺材的队伍往对面的上山走去。
飞舞在空中的纸钱,落在何乔的肩上,天依然那般酷热,抬棺的人汗水都打湿了衣裳,浸出了水。
隐匿身形跟在一旁的林乐看着何乔行进的队伍,伸出手招来了带着凉意的微风,给他们解解暑气。
“你此次的契约的对象。”李南亦看着何乔地说着。
林乐收回手,看向李南亦点点头。
“是的。”
“一个毛头小子怎么招惹你了?”李南亦
怎么看何乔这副病恹恹的样子,都不像是一个会欺负人的。
林乐盯着送棺上山的队伍,语气无奈地回答:“我倒是想知道嘞!我鬼火冒三丈。”
“他怪我什么事都不做。我哪有什么事没做,还能做什么?与地府拍板要人吗?
况且杨姨的寿数已尽,与其强留于世,不入早去脱胎转世;
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越是得到越不满足,我早就尽力了。
林乐松开李南亦握着的手,捧着脸蹲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何乔丧母之痛我能理解他口不择言,可我也是有脾气的,我为每个契约都付出精力情感,他却叫我滚!”
“我何时受过这种气,但是他是我的契约者,他叫我走我就走了,反正我短时间也不想理他。”
李南亦嘴角微扬,拉起林乐与其对视。
“那你刚才给他一阵清风,算什么?”
林乐撇开李南亦的手,说:“一阵风,可怜他的。”
说完转身丢下李南亦,跟去何乔的方向。
李南亦立马跑到旁边,抱起林乐,安慰式的说:
“小家伙,生气啦!我的错,对不起。别丢下我嘛!”
“没有生气,我在想我接下来的契约如何进行下去。”
“你对所有契约者都如此上心?”
李南亦问出这句话是带有私心的,他想知道自己对于林乐而言是否是独特的。
“上心?准确来说是各取所需,一般能被天道察觉的契约,说明那个发出强烈愿力的人已经威胁到小世界运行的平衡了。我们去完成他们的愿望,平定小世界波动之余,他们也将魂力回馈给我们。
以往我接受契约,是被天道忽悠去的。
可惜现在不可以了,你太弱了,我需要有额外的魂力来为你塑造一个全新的神格。”
“?”
李南亦千想万想,没想到林乐会为自己做这个打算。
“是啊,不可以吗?你不成神,能帮我做事?能留在我身边?”
林乐过于理所当然的表情,反而让李南亦的疑问显得多余。
“老狐狸,我知道你对我的不纯心思,那我也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反感你,但我永远不会臣服于比我弱的人。”
“你想要我,那就必须赢过我。”
林乐坚定地盯着李南亦斩钉截铁的说。
李南亦有些错愕,像是没想到林乐会这般态度。
“你知道了。”
“知道你喜欢我,想要我,我说的对不?”
林乐双手环抱挑眉,眼里尽是戏谑。
“对!”
李南亦很是诚挚的回答。
“嘿嘿,我也很喜欢你,你在身边我感觉很舒服。”
林乐踮起脚欢快地拍了拍李南亦的肩膀,表示你看我聪明吧,一下就看出来你的心思。
李南亦见林乐这样却落寞的笑了笑,因为从林乐的眼里没有自己想要的情欲。
小家伙我和你的喜欢不一样。
此时在远处的何乔被这阵诡异的风带走了暑气,仿佛心有所感向身后偷看一眼,然而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不多时,走到墓地的一行人,小心地将杨母下葬。
等到一切结束后,何乔对着帮忙的乡邻乡亲深深鞠了一躬。
“今日有劳各位了,等回去后对大家的补偿不会少的。”
“害,何家小子都是我们应该的做的,老嫂子和老大哥人在世的时候也没少帮衬我们,你有事我们哪能当作看不见。”
一位长相粗犷拿着抬棺横木的中年男子应声道。
众人也相继附和,“对啊,何家小子,都应该做的。”
“各位叔叔婶婶,我知道大家好心,但该给的还是要给,不能亏待了大家。”
何乔很是感动,但底线不能丢。
众人见状也不好推辞,人家都这么说了,不接就说不过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林乐看见这一幕,却阖眸思索起自己到底要不要违背规则,帮助这个小世界人,度过难关。
按照既定的轨迹,离大旱结束还有三年,过后是洪涝,瘟疫。
一旦介入了,我就再也无法从中脱身了。
开工没有回头箭,我能承担得起之后的结果吗?
为了这样一个委托,值得吗?
明明何乔他们早已离开,林乐依然杵在原地,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李南亦捏捏林乐的手指,唤醒林乐的思绪。
“想什么呢?乐乐。”
林乐回神,扯开李南亦捏住自己脸的手,心事重重的说道:
“昂?没想什么。”
“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见林乐不愿多说,李南亦也不追问。
“呼!好,走吧。”
林乐呼出一口气,牵起李南亦的手,往山下走去。
走到一半,林乐冷不零丁地问了他一句“老狐狸,你想看我跳舞吗?”
李南亦调侃道:“乐乐是打算跳给我看吗?”
“别自作多情了 我只是问问而已。”
林乐白了一眼李南亦,和之前元庚给白九灵的样子如出一辙。
李南亦才不当一回事,反手握住林乐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乐乐愿意的话,我一定会是最好的观众!”
林乐笑了,不同于以往散漫的笑容,这次的笑,如释重负。
我愿意啊!怎么不愿意,一支舞而已,为何不跳。
“谢谢你,李南亦。”
望着恢复活力的林乐,李南亦同样感到高兴。
“荣幸之至,乐乐。”
此刻的李南亦并不知道,林乐下了一个多大的赌注。
神明起舞,看似自娱,实则告天。
以身为祭,灵为引,沟通上天,胜则万物生,败则身死魂消,永绝于世。
我不会输的!林乐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