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眯着眼靠在我身上，公交车一颠一颠的，她突然捂起嘴痛呼一声。
见惯了这副场面，我嗤笑道：“让你非要靠我身上补觉，磕到舌头了吧。”
她眼里闪着泪光：“这能怪我嘛。”目光转向窗外倒退的行人，带着几分怅然，“小歪，快期末了。”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我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已追不到那抹情绪。
只好问道：“怎么了？”
“就是快考试了嘛，紧张。”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寻找什么掩饰的痕迹，但什么也看不清。叹了口气：“紧张的是我才对吧，你这轻轻松松就上年级前五的学霸。”
*
“怎么大早上就愁眉苦脸的了？”王源放下书包。
我还在脑子里默背英语作文，闻言哀痛道：“还不是茵茵…提醒我快到期末了。”
他笑笑：“好说，王老师帮你补课啊。”
看着他弯弯的眼睛，我有些失神，又想到了我们初识的时候。也是因为教题才熟稔起来的。
王源捏捏我的指尖：“想什么呢？现在不稀罕王老师给你讲题了啊？”
“就是想到我们刚认识那段时间了。”
“啊…”他摸了摸下巴，“那时候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很高冷，不好相处的人呢。”
王源微妙地上下扫视着我：“现在嘛…啧啧。”
这声把我从一阵莫名的情绪里拉出，我没好气地看向他：“现在怎么了？”
王源立马附上笑意，无声道：“现在我更喜欢了。”
即使没有说出声我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顿时一股气横在喉间，我面色红润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
越是临近期末，气温就越是过分。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们三人整整齐齐地戴着围巾，统一埋过半张脸，只露出几对眼睛。
茵茵还在坚持不懈地吐槽着，声音闷在红彤彤的围巾里：“今天的数学是数学吗！？它是变态吧！”
我赞同地点点头：“变态！”
王源笑着：“你谦什么虚啊？”
我撞了撞他的肩，他反过来撞我。
反反复复几次，茵茵受不了了：“你俩要秀恩爱能不能等我上楼再秀啊？现在连小区都没走到呢！”
王源耸了耸肩：“前面就是小区门口了，我俩先预热预热啊。”
还没等我笑起来，一股浓浓的酒味瞬间包围住了我，同时传来的还有肩上的重量。许久未见的萍姣突然出现，并紧紧揽住我的肩。
“看来你最近过挺好啊。”
茵茵被萍姣推到一边，脚底打滑差点摔倒，幸好王源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茵茵当即黑了脸，要拉开我身上的萍姣：“大姐你谁啊？”
“这是你朋友啊？”滚烫的热气打在我耳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行，王源在这里，不能让他看见。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甚至连推开她都忘了。
不知不觉中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后退几步和他俩拉开距离，勉强笑着：“这是我以前学校的同学，你们先回去吧。”
心里那颗石头再度出现，压得我有些恍惚。可能是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好了，我竟然没有选择逃避。
我看着王源，“把她送到家门口，我没事的。”
他紧锁着眉，最终还是点点头。茵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源的背影，不明所以地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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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人消失的背影，我果断地把萍姣推开，她踉跄几下跌坐在雪地里。我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非要纠缠着我不放吗？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当年我没追究你们的责任。”
萍姣置若罔闻，摸了摸自己散开的长发，醉醺醺道：“头发散了，我要扎头发…”
视线闪烁了几下，最后定格在我手腕上的发带。
心生不料，还没来得急收手，她就猛的一下扑上来。我被扑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路灯，头顶的灯光摇摇晃晃。
钝痛驱散不了我的迷茫，我怔怔站在原地。
萍姣呆滞一般抓住我的手腕，看着上面狭长的一道伤疤。神经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这只是你为了退学的借口…没想到啊哈哈……”
她小心触摸着那道痕迹，然后又用指甲快速地刮出几道白痕。
我一下把手抽出来，清楚地感受到额角跳动的血管，语气里带着尘封已久的怨恨和可笑：“我们的事早就过去了吧？你没必要再来找我。”
“怎么没必要！？凭什么你走了她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凭什么李群一和我分手了那群婊子就跟野狗一样扑上去舔！”
路过的人鄙夷不屑地看着地上如同疯子一样的萍姣。她立即尖叫着：“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失恋吗！？”
我不在意路人登时转移到我身上的视线，只是冷冷看着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萍姣身子一停，我依旧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条发带被她死死抓着，像是漂泊无定的海面上唯一的浮木。
何其讽刺，当初是她以居高临下地姿态审视着我，现在却是我在质问着她。
等不到回答，我丢下一句“以后别再找我了。”抬脚就走。
指甲早就陷进掌心，我却感受不到疼痛。
我不明白她又在发什么疯，非要来找我发泄。脚步一顿，我自嘲地摇摇头，呢喃道：“估计是习惯了吧…”
忽然身后传来萍姣歇斯底里的一声：“左悦我他妈对不起你总行了吧！”
我停下脚步，硬生生压抑住想回头的冲动，只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小区走去。去到我应该拥有的生活里。
到了这时候，我反而清醒起来。抬头看着漆黑的星空，几粒星子缀在其中，圆滚滚的月亮像是一盏明灯。
我没厘头念起了小时候的生活，那时候爸爸会带我在晚上看月亮。
现在的月亮和小时候的月亮别无二致，可我却在变化着。
转身大步朝萍姣走去，看着她惶恐的瞳孔，以及下意识护头的姿势。我深深叹了口气，取下围巾放在她怀里。
“怎样制止他们的行为，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毕竟施暴者每每看到受害者的时候，总是会在心里恐惧着他们的反抗吧。
*
说不上解脱吧，只是觉得在做梦一样。现在一个人慢吞吞走在路上，心里出现一种奇怪的疑问。
这小半年的生活不会是场梦吧？其实我并没有遇见他们。只是我太渴望被爱了而已。
懵懂地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盖上我的双耳，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怎么撞到我的怀里了？”
我愕然抬头：“你怎么在这儿？茵茵平安到家了吧？”
王源挑起眉梢：“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他点了点我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这次小歪竟然没有哭了，值得奖励。”
他微微弯下腰，蜻蜓点水般一吻。只是这次是我不放开了，摁住他的头偏要探进去。
王源蓦然睁大眼睛，但还是由着我胡乱地吻着。
“咳…那个你的围巾呢？她不会连你的围巾都要劫吧。”看着王源发红的耳根，以及躲避的眼神，我突然笑起来，埋进他怀里压抑不住地笑。
倒也是理解了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撩我，原来看恋人害羞的样子是这么幸福的吗？
王源错愕地看着我，而后叹了口气：“你啊…”他取下自己的围巾给我围上，牵起我的手，我们朝着家走。
刚迈出一步就停了，我带着疑惑看向他，只见他变化莫测的神情。王源抬起我的左手：“她真的对你动手了？你的发带呢。”
不自觉地要收回手，却被王源牢牢握着，他紧紧皱着眉，仔细打量着那道疤。
在掌心都出汗的时候，才听到他发颤的问题：“疼不疼啊？”
脑袋里浮现出当时模糊的视线和耳边嘈杂的人声，我吸了口气：“就一点，反正都过去了。”
“过去了…”王源小声地重复着，“左悦。”
他看着我：“该过去了。”
我一怔，此时心头缠绕着的愁绪才彻彻底底地消散了。我笑着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都过去了。”
*
一开门就被扑了个满怀，这次后背的疼痛才清楚了起来，我嘶一声，哑着嗓子问茵茵：“怎么不开灯？”
她及其夸张地嘤了几声：“停电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先放手好不好，我去翻蜡烛。”
点燃了蜡烛，周围才亮了起来。
我好笑地盯着茵茵：“你怕是忘了手机上有手电筒吧？”
她撇嘴：“你要是一进门看到某个脸色苍白且发亮的脸，会不会吓死啊。”
茵茵好奇地摸着蜡烛底下已经凝固的油，抬头看我的时候扬起笑：“在烛光下你眼角好红啊，这个颜色的眼影好好看。”
“好看吗？”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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