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后悔啊

周围人头攒动，在搭建的棚子下，我茫然地立于人群当中，眼前是一幢农村的自建房，耳边人声嘈杂，淡漠的话语尤其刺激着我的神经。

“被车撞死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喝酒了？”

“听说没喝酒，在马路上散步时，让人给装啦。”

“这不得赔个好多钱啦？”

“是的啊，听说赔了不少。”

“开车这人真不小心啦，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就这么给……唉——”

“听说那开车的喝了酒，在马路上开得跟蛇一样到处乱扭。不过他这撞死了也好，前几天那要死不活的，现在被撞了还给家里人奔了一把，赔的这些钱也够他姐姐再找一户好人家……”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难受，还有些失望。我不明白，我不懂，不懂这世间为何这么薄凉。

“荔……荔枝？是荔枝吗？”

我冷着脸看着那两个“看淡生死”的阿姨，闻言扭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是他的姐姐。

姐姐看到我的脸后，仿佛确定了答案，快步向我走来。“你还是知道了，还是来了。”

我看着姐姐的脸，临到她走近才发现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到这一刻我好像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鼻头一时间有些发酸，眼睛蓄上了泪水。我带着怀疑地语气，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真的……走了吗？”

姐姐别过脸，微微抬头，不住地用手背去蹭眼睛。我看到了她的眼泪，她止不住的眼泪，我也好想哭，想找个没有人在的地方放声大哭，把这几年来经历的所有委屈，连着这份悲伤一起哭出去。他真的死了，为什么他死了也还要瞒着我、不让我来见他？我不明白，我不懂，我不信他不想见我，不信他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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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青提相识于高中。直到我二十岁生日时，他对我表白，我才意识到他喜欢我了那么久，但我还是拒绝了他。他太小，这个决定太莽撞，我不能失去理智地和他一起胡闹。我喜欢他，我希望他未来一切都好，不会为现在后悔。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十八岁生日时，再一次向我表白，说他成年了，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说他想好了，他不后悔。我本想再拒绝，但当我看清他时，他的眼眶红红的，眼里盛满了哀求。我看着那双眼睛，心脏怦怦地乱跳，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行，那就疯狂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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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起后，中间闹过三次不愉快。最后一次最严重，分开的时间也最久，到现在成了永别。

你问我后悔吗？

我当然只能洋装淡定地笑笑：“有后悔药吗？我拿命买。”

都说命是最珍贵的，但我愿意，因为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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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

初到九月，天还是很热。

我穿着浅绿色的T恤，下面搭着一条蓝色的宽松牛仔和一双小白鞋，身后背着酒红色的书包，头上戴着黄色的渔夫帽。远看就是一整个五颜六色，不知道嘛儿玩意儿的玩意儿。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地面上形成光斑，我戴着口罩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一路上我都低着头，眼眶发酸，还是想哭。我本来应该读高二去的，但是哥哥不让，偏要我再读一遍高一，原因是我高一的时候和他吵架闹矛盾，赌气不上学，导致我高一大半年没来上过一次学，他怕我高二跟不上节奏、什么都不会影响成绩就偏要我再读一遍高一。为此我和他闹了三天，也吵了三天。我说了我可以跟上，我还做了保证，但他发病似地硬要我再读一遍高一。他什么都不懂，我一点也不想当留级生，一点也不想，我都不敢想象同学会怎样看我。我讨厌他。

“讨厌死了。”我小声抱怨道，带着怨气狠狠地将面前的石头踢飞出去，“烦死了……”

“嘶——”“谁啊？”

我微微一愣，茫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人正弯腰撑着膝盖，身旁有颗无比熟悉的石头。我心中一惊，意识到刚刚踢飞出去的石头砸到了人。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迟到了，我本以为路上只剩我一个人，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同学。他也迟到了，并且不幸地被石头砸中，我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疼。

“同学没事吧？”我冲上前去，一只手环过人的肩膀一只手抓着人扶膝盖的手的小臂，十分愧疚道：“同学对不起啊，真的很不好意思，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我真是脚欠，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真是很抱歉。”

同学没有搭理我，扭头看了我一眼，猛地将我推开，自己顺势倒坐在地上，双手在后面撑着。

我踉跄一步，皱眉道：“你干……”话还没说完，我看清了他的姿势，顿时哑然。怎么的？整碰瓷呢？

我一脸震惊：“我知道我下手……不是，下脚很重，但也不至于……这样……吧？”上一秒还撑着呢，怎么下一秒就倒地上了。

同学仰起脸看我，阳光撒在他脸上，一片金黄。他悠悠地开口：“动不了了……没三个亿走不了。”说完还抬起一只手假模假样地摸着自己的小腿，十分痛苦道：“哎哟——好疼啊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