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樱空释心里突然一空，唯一一个了解他的父亲，在几天以前为了救自己死去了。镜仙突然微笑，露出了父亲看到儿子长大时那种欣慰的笑容，“释，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希望你快乐，这一次，我希望我能如愿，我救你，是因为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把你当作儿子，之后我们之间发生的种种，都是我对我的儿子，就像老冰王对现任冰王一样的历练，我希望你长大，在父亲的调教下。”

樱空释突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他希望这个梦境永远不要停，他希望镜仙就这样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父子一样。镜仙把双手背在身后，说：“释，父亲要离开了，从今天开始，你是一个让父亲感到骄傲的儿子……”说完，他渐渐消失在梦境里。

“父亲！”樱空释惊醒。他眼角缓缓流下来的眼泪，滴入了梦境石中，眼泪汇入梦境石，没有留下痕迹。

岚裳也被他这一声呼唤给惊醒了，她看向樱空释，看到他脸上划过的泪痕，这是岚裳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她有点讶异。她也终究明白了这个表面淡然无谓的神心中的悲凉，她不知道他梦到了哪个父亲，但是她很确定，樱空释需要的，不过是爱。莲姬的爱，卡索的爱，父亲的爱，他需要的家人的爱。而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奢侈的。

就做了这么个梦，就天亮了。而此时的大殿里，众臣还在争议。一位大臣直接上前直言，说：“他是神界最孤傲的神，他跟他父亲一样，怪戾，孤傲，为人处事态度奇怪，这样的神，是我们冰族的灾难，我想王应该没有忘记四圣和泫榻的下场吧。”卡索有点生气，他厉声说道：“那是他逼不得已，你们这些大臣，都有什么证据证明，释分裂了空间，这世界上的神，包括你，只要稍稍用力，不都能分裂空间吗？那为什么你不说是你自己分裂了空间？好了，今天就说到这，我累了。”

“我冰族大势已去啊！”一位大臣不依不饶。卡索没有说什么，离开了大殿。

当星旧将镜仙给樱空释的梦境告诉了卡索之后，卡索一直心里愧疚无比，他已经厌倦了对樱空释的任何攻击，他去了幻影天。

卡索来到幻影天，樱空释刚从寝殿里走出来，他看到卡索，便笑了笑，“哥，你怎么来了，坐吧。”卡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樱空释则走过来坐到他旁边。

卡索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只得说：“释，镜仙前辈的房间已经被我全面保护起来了，以后来的客人都不会住在那里。”樱空释感觉很累，他感觉到四肢无力，四周黑暗，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真正了解过我，不带任何目的的。”

“而且他像个父亲一样告诉你你该做的，这份感情不像莲妃的那么极端柔润，却刚强有劲，让你感觉到了温暖。”卡索见他难过的样子，他只能这么宽慰他。

樱空释缓缓说：“可他死了。”卡索在心里暗自叹气，他说：“他活在你的梦境石里，你的身体里。”樱空释很释然地一笑，“我会连带他对环真和冰族欠缺的那一份，活得好好的。”

霰雪鸟的的嘶鸣显得格外悦耳。

我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怀疑过，淡然过，无视过，甚至痛苦过。但是总有那么一群人，也许是一两个，也许是十几个，他们用真心了解你的孤独，融化你的冰冷，就算在死后，也存留在身体里，与你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不公。

岚裳赠送给了洛骁一个小海螺，梨落很喜欢这个便于携带的精美礼物。她把洛骁哄睡着后，跟岚裳攀谈起来。梨落笑着说：“洛骁很听话，而且啊，我发现他长得更像我哦。”

岚裳突然温暖地一笑，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有点害羞地说：“梨落……我怀孕了。”梨落情绪突然高涨，她惊喜地问道：“真的？！你和释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岚裳更加难为情了，她回答：“释他不知道。”

梨落立马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这么说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咯？”岚裳点点头。

梨落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担心，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这才是岚裳心里最不清楚的答案，她握住梨落的手寻找安慰，“我很害怕，但是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没办法想象他有了孩子的样子，他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而且他才快满两百岁，他会不会跟我们的孩子相处得不好啊……”

梨落噗嗤一笑，她被眼前这个语气焦急却有点可爱的女孩逗乐了，她笑着说：“不会的，相信释吧，他一定能承担好一个父亲的职责。”

岚裳带着梨落的这句鼓励，回到了幻影天。樱空释刚送走卡索，他看到岚裳小心翼翼地走回来，说：“陪我去雪雾森林散散步吧。”岚裳点点头。

现在的雪雾森林，人鸟声俱绝，连平常出没频繁的霰雪鸟，都没了身影。岚裳走得格外小心，樱空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怕我知道了？”岚裳想告诉他，但心里还在犹豫，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怀孕了……可是……”

樱空释笑了笑，他将岚裳的头埋入自己怀里，说：“不用害怕，我知道你年纪还小，估计你是你们人鱼族最早有孩子的公主吧？我母亲怀我的时候都很大了，无论怎么样，几个月过后都会过去的。”

岚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回答：“该叫她什么名字呢？”樱空释望了望远处的雪雾森林，说：“叫她常痕。”岚裳一笑，问：“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她不再有疑惑和不解，而是在岁月里留下痕迹，不一定要显眼，只要留下痕迹就好。”樱空释回答。

岚裳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问：“万一是个男孩呢？” “不会的，”樱空释几乎没做思考，“就算是个男孩，常痕也是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