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殷！”他害怕会出事，追了过去，可他忘了他坐着轮椅，被门槛一拦直接摔到了地上，擦破了掌心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何苦追来。”他还是回了头将人给扶了起来。
“不许离开！”他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方才晏殷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心里一瞬间涌起了强烈的不安，他害怕晏殷这一去就真的永远不回来了。
“那么担心做什么，我是要去找老桃，他可以帮我。”晏殷将他揽腰抱起，他也顺势环住了 晏殷的脖子。
“带我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晏殷看着他无奈的笑了，抱着他往山上走去，在路上用柔和的灵力捂着他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桃林一直没变过，却是怎么看都不会腻，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老桃树下，晏殷将他放到石桌上坐着，自己靠近了老桃，将手扶上了老桃的树杆。
“不能等药君来吗？”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不知道。”树根破土而出顷刻间便将晏殷包裹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邹南直接呆立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难受，心脏止不住的抽痛。
老桃一定不会害晏殷的，可他还是担心， 晏殷消失前他明明看见了晏殷眼里的挣扎……
“老桃，放我出去。” 邹南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刻他突然后悔了，慌张的想要回去。可树根卷的太快，他没来得及。
“小主，你心不静，在你静下心来之前都出不去，你知道的。”一个萝卜大小的老人出现在了晏殷身边手里握着一根桃木，它是老桃，与他一样共存了很久的老桃。
“我没想死…”思绪有些混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些。
“我知道。”老桃像是一个长辈一样，安抚着。
“老桃…他又在说话了，可我现在想见邹南。”晏殷抱住了自己的头，神色麻木。
“小主，静心。”老桃就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晏殷也坐了下来，将自己团起来，此刻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杂乱的大喊。让他去杀了所有人，让他杀了自己，让他把自己的脑袋给砍下来甚至是杀了邹南…
他的外表冷静的可怕，他知道这些都是错的，所以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压不住，忍忍也就过去了，但他好像忍不住，他想见邹南。
他很清楚，自己疯起来没儿个人能拦住，为了不伤害别人，不乱杀无辜，这是必然的。
小孩，等等我吧，等我平静下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他不闹了，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小武子呢？”药君与小黑同时赶了回来，但他们只见到邹南呆呆的坐在树旁靠着一颗大腾球，腿上手上全是泥，古药玲感觉晏殷应该就在球里。
“在这里面，老桃把他包起来了。”药君没想到人真在里面，而小黑的神色却是有些复杂。
“你好像知道这个？”古药玲眼神好，发现了。
“君主每次都会这样。”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说了也不会被君主罚。
“行，老桃放他出来，我能治。”树根打开，已陷入沉睡的晏殷出现在众人眼前落进了邹南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不在乎。
“我不知道，以前君主都会自己走出来没多久又自己回去，一般在小桃院里待不了三天就来了，这次已经很久。”它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把他们带回去吧，这里不方便。”药君也不急了，反正这娃死不了。
回到小桃院之后古药玲认真的给晏殷把着脉，一旁邹南坐在轮椅上盯着晏殷苍白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武子是不死之身，你不用担心。”她这人啊，最看不得这些了。
“他生病了，但我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初见时就发现了。
“…不死不灭即为永生，我们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即不想死又不向生每天都在折腾自己。 不论我们用什么办法，他还是一点没变，后来我强形把他囚在了药谷，每天给他吃药，施针，有点郊果，但不多。
之后他就跑了出来藏到了小桃山山外被他一层套一层的布了无数个阵法，我硬闯跟本闯不进来。
东君也不知道小桃山是武君的，上次能攻入小桃山也是因为你体内的蛊虫，他身上就下不了蛊。”药君颇为无奈。
“多少年了。”七君延生于七百年前，但每一位君主都不止七百岁。
“谁知道呢。”药君看着床榻上睡得安稳的晏殷，喃喃细语。
自己和自己打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大概比你生吞了一只活着的飞蝇还要难受。
但此刻晏殷就是在和自己打架，并且还是两个。只不过他们的神色并不一样，一人悲天忧人之相，是为善另一个弑血弑杀是为恶，至于他自己…多半可以说是善与恶的结合吧。
腿脚功夫谁也讨不到好处，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打了很久也不一定能分个胜负。
“你无法控制自己，长久积累下来的恶早晚会夺取控制权，你会成为灭世魔头！”白衣翩翩的仙客模样，那眼底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样子。
“那你为何不先除掉恶。”善，即是极致的善，为他人而不管自己。
“世人贪婪、自私、害你、负你，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无知的蝼蚁怎配提你的名字！”玄衣如墨，眸色如火，他的眼里只有杀戮、怨恨……
“那你倒是也先把善给宰了啊。”恶，即是为极致的恶为自己而不管他人。
“你会害死他！”
“杀了他们吧！”两人同时低语，蛊惑着人心。
晏殷不管他们的疯言疯语，再一次捏爆了他们的头。另类的，杀死自己的方法。
他们化作青烟聚到了一起，幻化成了一个他动不了手的人。不知为何，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甚至是其他人。
可当前面是顶着一张邹南脸的……即便人把脖子都伸到了自己面前也下不去手，他舍不得。
“怎么不杀了我，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他拉起自己的手，握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剑塞进了他的手里，这剑就架在他脖颈旁轻轻一划就能杀了他。
动心了吗？他也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说起来他与小山居士是见过的，就在成为无心先生之前。
他在山里遇到了还是少年的小居士，真正意义上的少年，十五六岁抓鸡打狗的年纪。
那时的他走哪都喜欢戴着个面具，穿得也是黑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就不好惹。
那天受了伤犯了懒，坐在那棵枫树下打了盹，被惊醒时少年已来到了他的身前。后来收少年为徒，教了些东西，又假死脱身远离了爱粘着他的少年。
这么多年了，再见时他的少年快死了。被一个蝼蚁虐身虐心，看得他气血翻滚，心痛不已。说到底，也是看着长大得的人，没办法放着不管。
许是太久没见，又或许早已忘记，他没记起自己。想来也是认不出的，他就没在小孩面前露过脸。
“枫儿，好久不见。”他收手将剑对准自己，拥抱了他的少年。见过濒死的小崽之后，他是再也见不得小崽受伤了。
“…我只是你的记忆幻影，不斩了我你可出不去。”记忆里的少年还是那个爱粘着他的小孩。
“那我就只能等药君救命了。”他反伤了自己，外界的他也是会受伤的。
“有了弱点，你就不是最强了。”被药君拽出去前，他听见小崽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他很清楚，那是他自己在警告自己。
永生者，无情无义，无牵无挂，才能真正的得到永生，而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介于两者之间。
心神不稳容易走火入魔，斩忆就成了他发泄的一种手段。与记忆中的自己死斗，有时也和记忆中的故人。
“晏殷…”
“嗯…”迷糊中听到有人叫他，他便应了，半睁着眼坐了起来，收获了个投怀送抱的美人。
“你终于醒了啊。”怀里的人声音闷闷的，像是刚哭过，他衣衫不整，被这么一扑反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肩头上缠着纱布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捅的那一下。
“嗯，我睡了多久？”邹南放开了他，眼底还有些着红，神情也有些疲惫。
“十五日。”药君和小黑都不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是没好好休息吗，整个人都蔫了。”他轻笑着，抬手轻抚了他的眼底。
“总得有人照顾你。”他控制着轮椅，将桌上温热的药汤端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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