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安第一次相识的场景并不浪漫,甚至还挺惨。
老妈在我十岁那年病逝了,我和老爸将手续处理好后,老妈就变成了一盒子灰。
生前那么大的一个人,死后也就成了这么一点,连幼小的我都能轻而易举地抱在怀里。
我没哭,老爸也没哭,我们安静的不像话,回到家里也只是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木盒子发呆。
也不知道呆了有多久,反正天黑了,老爸才终于有了动静,他将宽厚的手掌抚上我的脑袋,喃喃着:“安安,明天我们把妈妈带回老家去。”
我抬头看他,将额头抵在他的手掌心。
他的手掌心很暖和,但人已经憔悴许多。老妈病逝的前后几天,他几乎都没怎么睡觉,活生生熬青了眼袋,眼里的红血丝肉眼可见。
“好。”我答,“但你得先好好休息,你这个样子带程老大回家,程老大肯定不乐意。”
“嗯。”老爸用手掌用力搓了几下我的额头,露出这几天里第一个笑容。
第二天早七,我们准时开车前往目的地。
老爸老妈都是从贫苦地区里走出来的成功人士,所以老家在偏远的山村。
那个地方我只在老爸老妈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里见过,去还是第一次去。
我有点晕车的,一路上都在车后座上睡觉,只感觉外面喧嚣的车流声逐渐变小直至安静。静了一段时间后,车子慢慢停住,老爸叫醒我,说到地方了。
我昏昏沉沉地打开车门,刚下车就被吹来的冷空气糊了一脸,车内的暖气与外面的冷风形成了极大的温差,冻得我猛打一个激灵,彻底从昏睡状态切至清醒。
灰色、凄冷、死寂……
这是我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
但就是在这个地方,我遇到了秦安。
我下意识拉住老爸的手,将自己的小手往他热乎的手掌心里塞。
“程老大真的会喜欢待在这里吗?”
我着实不喜欢这里,这里比市中心还要冷上许多。
“当然喜欢,这是我和你妈出生的地方,你妈老念叨着落叶归根,人到最后也要归根啊。”
老爸边说边给我带上毛绒手套和毛绒围巾。
“老林哎!”
有人用方言喊老爸,声音粗哑刺耳。
老爸帮我带好围巾后,就被那人拉到一边谈话。
小姑看见我们来了,跑进屋里拿了块热乎的奶糕和奶茶塞进我手里。
“路上饿坏了吧,快吃点暖和暖和,进屋去吧?”
我摇摇头,直说坐太久想站一会儿,就这么捧着热乎乎的食物站在门口的路边上等老爸。
我看着对面光秃秃的树,吃着奶糕发呆,余光中看到一团黑影往我这边直冲,我本能地往后退,想给这团黑影让步。
只是才刚退一步,黑影就冲上来和我撞了个满怀。
我被撞的往旁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人和奶茶,全场最佳不幸的奶糕成功脱离我手中的塑料膜,掉在地上成了灰白团子。
还没等我弯腰去捡,地上的奶糕就被那团黑影抢了去。
我不满地瞪起眼睛,但很快,情绪由愤怒转为惊诧,因为我看清了那团黑影的模样。
对方目测是个男孩子,可零下几度的大冬天,他就只穿了夏天的短袖和长裤。
衣服还都烂了好几个大洞,皱皱巴巴的,应该是穿了很久。整个人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身上全是灰和泥土,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他身上有好多伤口正往外渗血。
我诧异的目光并没有影响到他,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在抢走奶糕后,他居然窝在原地大口啃食起来,完全没管上面沾的灰和沙子,活像几十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我又惊又怕,好长时间才缓过神,忙开口道:“……那个已经脏了,你要不喝这个吧,脏的别吃了,会拉肚子的。”
我微微靠近,试图将奶茶递给他。
他啃食的动作顿住,盯着我看了一眼后又是一把抢过。
奶茶我还没喝,随着暴力牵扯,有几滴晃出来落到我的手背上,我吓得惊呼一声,他也退了回去,将我和他的距离拉到了他所认为安全的距离。
奶茶很快被他几口喝完,他抹了一下嘴没有继续吃奶糕,而是继续盯着我看。
他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想到平平,警惕中带着几分惧意。
平平是我们家从阎王那里救回来的小狼狗,准确的来说,是我妈从阎王那里救回来的。
我妈生前虽然性子虎,但她特别心软心善,用我的话说,就是圣母心太强。
她去过很多慈善机构捐款,救助过很多人和动物,小到路边因翅膀受伤而飞不动的麻雀,大到因地震而没有经济吃住的贫苦人群。
要是老妈看见了他,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臭小疯子!干什么!”
与老爸交谈的叔叔暴喝一声,声音极大,似乎都喊出回声了。
这很快打断了我的思绪,也吓跑了他。
看着那团黑影嗖的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既怜悯又佩服。
这么大冷天是怎么做到跑得比兔子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