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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的艺术家与奇异少女之章

巡猎未来的信使

凌晨五点,波尔第四次从朦胧的睡眠中醒来。望着因为黎明前的昏暗而稍显褪色的天花板,他熟练地选择了逃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地平线附近开始有些泛白,似乎有人吹响了新一日的号角。万家灯火开始如同触发的多米诺骨牌,陆陆续续在寂寞的青空中点亮,那是比初升的日照更刺眼的强光。

可惜,这间屋子里没有窗帘。波尔奋力拉过被子的一角,他想要挡住双眼,奈何门外终于又开始了昨夜的死亡摇滚:争吵声、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波尔听见了电流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噪音,他知道那些“能力者”又开始争斗了。

也许他还应该感激他们——这已经是那帮家伙最安分的一个晚上了。波尔曾经眼睁睁看见窗外火光四起,看见失去螺旋桨的直升机如同高空无助的飞鸟狠狠撞上全是玻璃与光污染的摩天大楼,也看见视线之下的高级轿车碾过手举横幅,骂得唾沫横飞的抗议者。

有人生病了,但绝对不是我。

这是三个月来波尔对着自己一直重复的话语,他知道自己是冤枉的,早晚有一天我会从这个地方出去,或许运气好,还可以找到有关当局——我是说,有所作为——或者说,能够正确作为的有关当局,对,有关当局。

他们也许可以改变这一切。

现在是3019年3月30日,距离之前政府所警告的“伪人危机”仅仅过去不到五个月,窗外的世界竟然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波尔最终还是从床上滚落下来,吵闹声让他头痛欲裂。他的头撞到了落地窗的玻璃上,这里是30楼,却似乎已经可以看见晦暗的云层——又或许是硝烟。脚下的城市显得如同售楼部大厅的模型一般渺小与抽象,但是那看不清是灯火还是战火的红色光芒早已像雨后的春花一样在眼前纷纷绽放。

花儿——父亲喜欢花儿,尤其是红色的玫瑰。波尔心想。只可惜,如今在这里,他只看见人们因为恐惧、愤怒和猜忌,使用钢铁的枪筒碰撞出的火花——如果这些火花出现在天空中,他宁愿相信又是一个新年,毕竟他被关押在这里的时间,如同图书馆历史文献的目录检索一样漫长。

和往常一样,波尔穿好了那身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更易过的衣服。灰色的纯棉衬衫,小牛皮的背心,搭配一条纯白的领带——他是艺术家,对自己的衣着有着致命的追求和考究,就比如下身昂贵的黑色牛仔裤和同样是小牛皮的方头皮鞋,他是就算死也不会放弃的。

波尔·波尔卡(Paul Polka),至少他现在是这个名字,作为造假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他复制的作品,能够做到跟原品分毫不差,无论是字画、雕塑还是宝饰,他总能用最糟糕的材料复刻出最伟大的作品,赝品和真品若不是经过最精密的区别,没有人能够看出半点不同。

当然,这都是过去式了。

如今,波尔就像是一只养在大学医学院笼子里的白鼠,就算毛色鲜亮,他也知道自己是逃不掉成为牺牲品的结局。

这就是“伪人危机”——没有人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他”,那帮家伙拥有令人恐怖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变换成你身边的任何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或许是你的朋友,亲人,甚至是你家中最乖巧的那条小狗。

在没有人可以轻易辨别“伪人”的情况下,人们的恐惧与忧虑开始在无知中蔓延开来,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争斗、仇恨、分裂——政府无能为力,他们把遭到邻居举报的、机关排查有嫌疑的,以及没有亲友可以作证的人集中起来,“收容”在这戒备森严的玫瑰金酒店里。

波尔不得不感激自己的名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特别的身份,他或许就要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被关进多人间——至少在这里,在这样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他还可以站在落地窗前欣赏迟来的又一个白天。

门口的动静越来越猛烈,波尔只觉得下个瞬间就会有人破门而入。他有些紧张,毕竟这么多天以来,除了送餐的“酒店服务员”,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也没有任何其他人触碰过自己房间这扇门。

而现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在向波尔逼近——那是人类的气息,错不了,不是“服务员”,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个体,轻盈的,脚步就像孤傲的水鸟淌过浅滩,它拥有如同猎鹰一样的气息,直教生人勿近。

门外的争斗声停了下来,四周安静得可怕——波尔不敢想象有什么人可以让那些被“收容”直至疯狂的人们安静下来,他们有的是能力者,经常在房间里,或者是在放风时间的走廊上“切磋”。波尔不敢恭维这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来者力量的强大——又或许这种气场并不是来自于力量——因为他已经听见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就和脚步声一样轻巧,无处不透露着一种优雅与淡然。

白玫瑰的芳香。

等波尔抬起头,门口刺眼的光线令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从未想过走廊上的灯光如此具有侵略性,以至于那缕芬芳都被这强烈的压迫感冲刷得一干二净。

女人,是个女人。波尔终于还是看清了来者的身影,那女人身穿简朴的黑色职业装,下半身是包臀裙和崭新的黑色丝袜,小高跟同样是黑色的,看起来这人性格多半是一板一眼的。

“波尔卡老师。”女人的声音格外温和清冷,波尔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在女人白玉一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神情,乌黑瞳孔的倒影下,他看见女人内心任何的情感。

“副参谋长想要见您。”女人说道。她的头发同样是黑色的,在暗淡的屋子里有些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长发,额前的刘海比较随意,只是简单梳过,却给人一种经过了精心整理过的感觉。

“波尔卡老师?”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是像雪原的溪水一般清冽,不含任何情感的杂质,就算波尔没有应答,她也完全没有提高音量的意思,只是稍稍偏了偏脑袋。

波尔这才缓过神来。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几个月来都没有正常与人交流过的他,心中的震撼、痛苦、隔阂,甚至是敌意随着血脉一齐喷张开来——难怪那些家伙会如此聒噪,望着敞开的房门,波尔也有一种想要撞开女人冲出去嘶嚎一番的冲动——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仿佛有一种魔力,明明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的苍白色,波尔却看见了在落地窗前看不见的七彩虹,看见了一片绚烂的玫瑰花海,看见数不清的过往朝自己纷拥而来。

很遗憾,波尔有着艺术家独特的矜持,他不能就这样放纵自己。

“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波尔说道。他感觉有万钧的镇物压在自己的后背,或许是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这种压抑的痛感从脊椎一直导向脖颈,这让他的喉头一阵恶心。

“抱歉,现在还不可以告诉您。”女人十分果断地说道。

“那我也只能很抱歉。”波尔冷冷地回答道,“我没有理由去见任何人。”

波尔承认自己实际上是在赌气——毕竟当初自己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同样没有任何理由。他有些忐忑,毕竟现在可能是他唯一可以走出房间的机会,一旦因为自己的原因错过,或许自己还要再这里待上无穷无尽的岁月——然而,强烈的委屈驱动着艺术家破碎的自尊展开了微不足道的报复,波尔挑衅般的看着女人,他拒绝了这个机会。

女人竟然笑了,这让波尔感到意外。

“波尔卡老师。”女人向前走了一步,递给他一张名片——这张名片同样散发着白玫瑰的香味,上面的字迹格外清秀,似乎是她亲自写上去的一样。“我的名字是伊琳·伊尔琳(Ellen Earing),依照副参谋长的命令,从现在起担任您的私人助理,辅助您完成任何您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您可以在下午去见他,他承诺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波尔木讷地看着伊琳,或许是因为事情发展得太快,信息一时间难以被大脑接收——他有些抱怨自己最近的怠惰,如果没有放弃思考,也许他可以更轻易地去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但是——波尔端详着伊琳优雅从容的面庞,他实在看不穿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打算,更别提那位“副参谋长”,他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会给您的冤屈一个交代。”也许是因为波尔一直没有应答,伊琳最终补充道。

刹那间,委屈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没有为什么,或者说,波尔早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瞬间模糊不清,他听见自己眼眶中的水声,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前倾,他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在女人面前落下眼泪,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这股强烈的情感。

冤屈——对,是冤屈!他终于记起自己曾经是大喊着冤枉,狼狈地被拖入玫瑰金酒店的大门,没有人为他伸冤——直到今天,终于有人提到了这个词,明明自己早就已经麻木,自以为没有了任何情感波澜,却怎么也控住不住自己的身体,终于掩面痛哭起来。

或许这就是艺术家的感情世界,就算没有任何铺垫,情绪的爆发就像是水灾后被顶开的窨井盖,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伊琳还站在自己的面前,任凭泪水打湿衣领。

“我想先见见我的父亲。”等到抬起头,波尔的眼睛依然通红。他整理了衣领,揉了揉鼻头,方才的痛哭流涕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唯独他声音里的嘶哑可以听出他内心残留的脆弱。“我想先回一趟家。”

“当然可以,波尔卡老师。”伊琳说道,“我会与您同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波尔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告诉那位副参谋长,下午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是非常时期。”伊琳似乎有些犹豫,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手帕递给波尔,轻声说道,“波尔卡老师,您知道的,现在外面不太安定,您作为‘无能力者’出去,恐怕会遇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你的意思,你是能力者吗?”看着窗外不堪的景色,波尔也犹豫了。良久,他才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真的就要麻烦你了,伊尔琳小姐。”

“叫我伊琳就好。”女人依旧没有表情,身子却再一次朝着波尔迈了一步——或许这是她独有的方式来拉近距离吧——波尔本想拒绝,可是一抬眼,只见伊琳逐渐清晰的面庞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明明瞳孔里看不见任何情感,波尔却感到一种怎么也无法拒绝的执拗,这让他只感觉内心砰砰直跳。

“那你也随意一点就好,叫我波尔。”艺术家撇过头去,他似乎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奇妙的、难以言表的感觉,他坚信是因为自己被关在房间里太长时间,精神状态真是越来越差了。

走廊里格外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很难想象十分钟以前这里曾经充满了聒噪的声音。

波尔确信自己的确是闻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那种男人特有的······嗯,味道。他还不确定这层楼是不是只有男性被收容,不过根据这么多天的情况,他大致可以暂时认为这层楼是“男子监狱”。他瞥见另一个敞开的房间,里面的男人满脸刺青,生得满身横肉,却像失了魂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自己。

“不用怕,波尔。”伊琳似乎看出了波尔的忧虑,她在波尔身后轻轻地说道,“他们不会做什么的。”

“话说啊,伊琳······”波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走到电梯前,轻轻按下按钮,然后看着伊琳,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应该,是能力者吧?”

“嗯。”伊琳只是用鼻腔的声音应答,然后有些呆呆地望着波尔欲言又止的脸,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个问题。

“我说啊······”波尔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我说啊,之前你来我房间的时候——我是说,那个时候外面不是很吵吗?但我感觉你一来他们就安静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不过好在他在一阵扭捏之后还是问出了口,“我说,你的能力不会是那种······很恐怖的类型吧?”

“我的能力是组织里最弱小的,所以目前是唯一的文职。”伊琳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若有所思地样子,“能让您觉得‘恐怖’真的很抱歉!”说完,她竟然真的鞠了一躬,波尔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波尔擦了擦头上的汗,他似乎感觉眼前的女人——又或许是少女,她的侧写在自己心中是越来越清晰了。“所以说啊······”他挠挠头,“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应该是那种······至少可以保护我的,比较实用的那种吧?”

“可能会比较实用吧?”伊琳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我的能力是让看见的人立刻〇潮。”

“嗯,那的确是······”波尔正准备附和,突然却愣在了原地,他惊讶地盯着少女,只见少女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呆萌的眼神里似乎还透露着疑惑的感觉。

“喂,等等!”波尔连忙抓住了伊琳的肩膀,他的音量甚至不自觉地提高,两个人的脸就差一点就要贴到一起了。“我说啊,你刚才说你的能力是什么?”

“就是让我看见的人立刻〇潮。”少女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不是······”波尔一时间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他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伊琳却歪着头站在原地,像在看马戏团的小丑一样看着波尔手舞足蹈。

“我说啊!”波尔终于再一次抓住了伊琳的肩膀,眼睛里都被憋出了血丝,“我说啊!你是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的?”

“因为是您问的啊。”伊琳歪了歪头,然后轻轻扭了扭身子,“那个,波尔,你弄疼我了。”

“唔,对不起!”波尔连忙放开伊琳,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清冷的类型,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缺乏某些社会属性——应该是这么说吧?他有些不知所措,而面对伊琳,他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去责备,甚至他没有任何必要去解释,毕竟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性格在现实中竟然是切实存在的——糟糕,思维开始混乱了,波尔再一次责怪自己的脑袋在收容期间锈蚀严重,如果好一点,自己也许可以轻松应对这种情况。

“在来的路上那些人想要攻击我,所以我只能展开反击。”伊琳说道,“不过副参谋长平常也不允许我随便用我的能力就是了,今天是非常情况。”她的语气竟然听上去有些失落,“下午又要给副参谋长写一份说明了。”

“原来是这样啊!”“啪”,波尔轻轻拍在伊琳的肩膀上,很明显,他经过了一次很深很深的深呼吸,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厚重,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情绪,又或者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认为副参谋长做的很对。”

“嗯?”伊琳有些疑惑地看着波尔。

“啊,不多说了,电梯已经来了。”波尔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感觉四周的氛围轻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自由正在向他招手,又或许······“不过嘛,”他终于笑了,“我想副参谋长或许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拉起呆在原地的伊琳走上电梯,“走吧,等我去见了父亲,马上就去见见这位‘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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