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

那年红梅开的正盛，我从东海跃浪而起，游过万水千山前来仙亭赴约。

遥遥望去，只能看见一袭青衣端坐桌前。我悄悄潜油靠近，本想着吓他一下，可还未等我纵身跳起就被他用一张巨大的渔网捞了起来。我怎么给忘了呢，我还是一条红色锦鲤啊！

我在网中挣扎无果，只能瞪着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看他，那样子属实没什么威胁性。“放肆！你，你岂敢对我如此无礼！你难道就不怕本妖吃了你吗！”

只听见那人放声朗笑，最终还是将我放入水中重获自由。

我立刻变回人身，生怕再遭此劫难。

“晚生崔玉，见过羌云大人。大人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况且小人也知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回吧！”

崔玉俯首作辑，低垂着眉眼，虽说是赔罪，语气中却带着调笑。

我气鼓着一张脸不愿看他，我向左侧着身子他也向左跟来。我被他这么一闹，便是有天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我和崔玉是在三年前的一次水灾里认识的。当时洪涝突袭，湘宿村没有一丝防备，所有人都被冲的措手不及。我正外出游玩经过他们村庄，却不想遭此劫难被一起冲了下去。正要撞到一块巨石上时，是崔玉用那网将我捞起来。后来在他被洪水淹没之际，我突然幻化成了人身救了他一命。这一来二去，我们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用他们凡人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哦，知己。

“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快说吧今日用红梅唤我前来所为何事？那淤江的水又臭又脏，我可是在里面硬生生游了两天两夜啊，到现在想到都还有一些反胃。”

崔玉看着我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略微僵了僵。他从宽大的腕袖中抽出一枝红梅，择了上面一朵最艳丽的花别在了我的耳旁。

我被他冰冷的手刺激到，不禁打了个寒颤。凡人的手都这么凉吗？比那大海里的水都凉。

“阿羌，我要失约了。往后…我可能陪不了你了。此行是特意来跟你告别的。”他面色有些苍白，嗓音也带上了沙哑。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对于他的失约不大乐意。“你要反悔？为何？难道真如那话本所说，你们凡人都是骗子？”

“不不不…是我，我生了病，凑不齐治疗的药材，已经时日不多了。”

“怎么会？你…什么时候生的病？为什么不告诉我？那…那你还缺什么药？”

崔玉犹豫了，看着那张为他担心的面庞，有些话他一时就很难说出口。

“护心鳞”这三个字好似一座大山，压的崔玉有些喘不过气。

海水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溅起朵朵浪花，清澈的海水倒映出羌云震惊的面孔。

“护心鳞！？那可是真龙才有的东西，你们，你们凡人怎么什么都敢吃？？？”

“唉，郎中告诉我正是因为此药难得，所以我才无望了。”

我有些急，那真龙我铁定打不过。但，没有护心鳞，崔玉就得死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只是对于你来说，太过于危险！”

“但说无妨！”

“我听那郎中说，只要在今日子时去到那无涯畔，就能见到一扇巨大的石型拱门。这拱门五百年出现一次，只要跃过它就可脱骨成真龙。”

听及此，我不由愣住了，我知道那拱门。可自己一心只想做条闲鱼，无心成龙。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我成龙，崔玉就有救了。

我连忙抓住他的衣袖，言辞恳切。“带我去，我救你。”

崔玉看着我，眼神复杂。我却来不及多想，又化为红鲤跳下海水向无涯畔游去。

无涯畔，正子时。

我吐出一个泡泡将崔玉安置在其中，自己跃入那滔滔江水。那江水汹涌，一浪扑向一浪，仿佛尖刀，我被绞得皮开肉绽。快到龙门了，我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崔玉，却见他流下了两行清泪。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已经顾不上疑惑。

龙门！

我纵身一跃，跃了过去。周遭突然金光乍起，我仿佛置身于烈火中，鱼尾骨头在疯长，我咬紧牙关睁眼一看，本该是鱼尾的地方赫然成为了一条赤红色的龙身。

成了！

我欣喜若狂的看向崔玉，可原来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我正想转头再去找，却觉得心口一空。我僵硬着低头望去，只见护心鳞的位置多出了一个洞。再看，崔玉的手上正托着我的心脏。

血泪从我眼角滑落，我直直从天空中摔了下去。

骗子。

崔玉，你骗我。

话本中说的不假，你们凡人都是背信弃义的骗子，是小人！

鲤鱼跃龙门，可笑可叹，自怜自艾。都道彩头正盛，我却鲜血淋漓。

龙心可延年益寿，你挖我心，我啖汝肉。

我曾经以为的无话不谈知心良友，却是蓄谋已久视我如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