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金浮图

细叶城

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从来都是风悲日曛蓬断草枯的地方。如今戎狄退去，旧时芳草王孙路，终入朱门帝子家。

“钱掌柜，你听说了么，秦将军的人马就快要入城了！”卖枣子的小哥笑盈盈的说着，细叶城十年三次易主，如今好容易叫戎狄可汗签下合约承认大周对细叶城的归属权，城内的汉人自是不胜欢喜。

钱掌柜一听有军队来了，却是唬得不成，情急之下已带了禹州乡音，“那咱们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跑了？人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咱们平头百姓，怎么经得起！”

小哥有些疑惑，“跑什么？咱们往后再不用三天两头的遭兵灾了，这是好事啊。”

钱掌柜一脸苦相，“我在禹州时候，见着过一位顾将军带兵，那可真是……这么跟你说吧，过你的摊位看见什么喜欢的就直接抢，若是看谁家的姑娘模样好，就直接掳走做军妓，要是有半个不乐意……一家大小的命都保不住！”

钱掌柜说着，似乎心有余悸。小哥也有些半信半疑，“我听人说秦将军的治军严明，从没出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

钱掌柜却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一顶乌纱帽底下，还有两样人么？”

……

次日，秦弘敞的军队接管了细叶城，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一个百夫长进到钱掌柜店里，拿了几个斗笠，“掌柜的，结下账。”

钱掌柜目瞪口呆：禹州那帮兵匪什么时候给过钱？

“五十文。”

百夫长面露难色，最终只好放回去一个，然后放在柜台上三十文，“抱歉老伯，钱没带够。”

“没事没事，军爷先拿去用。”钱掌柜忙说着。

“这可不行，”百夫长拒绝道，“叫我们将军知道了，我这颗人头就保不住了。”

说完，他放下钱，消失在了一帘雨幕里。

钱掌柜看着柜台上的铜板，感慨着，“这秦将军还真是和禹州那帮人不一样啊。”

秦弘敞的军队接管细叶城之后的第一个月，顾廷灿从京城过来了。

“表哥。”成婚数载，顾廷灿依然习惯性的喊他表哥，而她，也依然还是那个爱摆弄诗文书画的顾家七姑娘。

“廷灿，”看见妻子过来，秦弘敞显然心情很好，“边关苦寒，难为你过来。”

廷灿只笑，“你常年在这边，我在京城也是没意思，所以过来找你了。”

秦弘敞有些内疚，“这些年一直戍守边廷，实在亏欠你许多。”

顾廷灿并不在乎，“男儿志在天下，岂能为妇孺拘束在家？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咱们虽然投胎投的不错，生在了勋贵人家，但也不好坐吃山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只晓得声色犬马浑浑噩噩？那样子的纨绔子弟实在叫人看不上。”

秦弘敞拉着顾廷灿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是懂我的。”

廷灿笑眼弯弯，其实京城里一直有闲话，说顾廷灿不贤不孝，为了荣华富贵一个劲儿鼓励丈夫在千里之外做官，毫不顾及东昌侯夫妇年岁渐长也需儿女承欢膝下。不过东昌侯一家都是明白人，遇到这种无聊人士只是说，儿子为国尽忠就是最大的孝，他在前头尽诛宵小比在家里提笼架鸟让自己开心。

“表哥，”顾廷灿把头靠在秦弘敞肩上，“边关苦寒，又兼战事不断。功勋什么的都在其次，答应我，你要平平安安的。”

“好，咱们一起白头偕老，百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