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

花舫行驶缓慢，水面碧波荡漾，前方阶梯之上红绸灯笼团团簇拥，灯火明亮。

新娘们身着嫁衣，头盖盖头，逐一下船。与此同时，一辆高大的马车后跟随着浩长的队伍驶入了旧尘山谷。

………

李姝乖巧的立于宫鸿羽下方，等待他读完那封并不长的书信。

江湖珍宝阁归属富商李家，他们从小培养孩子出门走马，跟随队伍寻找奇珍，以此增长见识和胆识。

宫门与之交好，但有多年不曾热切的往来了。

李家次女李姝，自幼聪慧敏锐，在她还是稚童之时曾在宫门小住，但也有近十年未见了。但在一月前，宫门却收到了李家来信。

要说是让李姝来宫门交易又或是维护感情她是不信的，李家无内乱，更别说那浩荡的队伍抬的与其说是贺礼，不如说像是嫁妆，更别说选在这个时候前来，时候微妙。

但真是说让李姝来当个待选新娘子，又或是许给谁都是不可能的。家中不会让她成为任人挑选的新娘，况且她才16岁。这其间有多般的障眼法与考量，但必是有利可图。

只是不知父亲的信中言明了几分？

她放在身后的手习惯性的转了下右手腕上的玉镯。

宫鸿终于看完了那封信，看向下方的李姝。

曾经的小女孩已然婷婷玉立，只是乖巧的背手站着，眼睛明晃晃的大方瞧着人，看似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但小辨上缀着的珠玉铃铛与衣物上绣着的花印无不显露少女的皎洁俏丽。

唉，宫鸿羽叹了口气。

还是个孩子呢……

李姝微歪头，发辫撞碰间发出轻响，仰着张白生生的小脸，眨了两下眼睛，像只懵懂的小鹿。

所以信上写了什么呢？她想到。

宫鸿羽让她坐下，就像长辈与小辈间寻常的谈话那样，又叫起了她儿时的小名。

“姝女这一路前来，可是劳累了。”

“并不劳累，从前我也不常在家，都是出去走马的。”李姝如是答道。

宫鸿羽叹气：“宫门内正有事，天色也晚了，怕是明天才能与你堂哥见上了。”

她好奇般的主动挑起话题，问道：“听闻待选的新娘中混入了无峰之人，如今正关于地牢之中。”李姝说的较为委婉。

“姝女对此有什么看法？”宫鸿羽询问道。

李姝似是羞涩，但还是开口：“新娘内混入了无峰之人，尚不且确其情况为何，但是处死全部新娘，那是万万不能的。各家新娘都是与宫门交好之家的姑娘，此举必使宫门处于无立足之地。”

她抿唇轻笑了下：“姝女觉的这必是一个局，一个观察新娘与哥哥们的局，一个措手不及可以观察其真实反应的局。”想到记忆中堂兄们的性格与这路上听闻，李姝又弯了下唇。

“子羽哥哥待人真挚，到时定会推动局面。”

虽年幼天真，但果真极慧。

………

出来时夜色已暗淡，四周昏暗。

天空零星挂着几点繁星，看的并不明晰，风吹动树影，在月色下萧索着。月光下的少女是如此被世间偏爱，仿若蒙了一层轻纱的琉璃，散着珠玉般的柔和光芒。

飘渺朦胧，却又鲜活灵动。

她是静止的，但万物为之而动。

聪慧的能洞察人心，却又如初生的懵懂幼孩般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人世百态。

姝女来到这里已经16年了，她装作人类，化为幼孩被抚养长大，体会亲人与家庭，感受成长的各种起伏。她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知道怎样才是被喜欢的孩子，却总是无法明晰，中间好似隔了一层纱。

可情感这东西，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是那么的飘渺，它说不清道不明，发之于心，谁又能真的懂得呢？

此界为普通世界，所以姝女在此只吸食人情感，但她常常还是会感到疑惑。她能理解其中的种种因果，却又无法探索它真正的缘由。

它为何隐晦扭曲？为何热烈明媚？

怎会爱的如此悲伤？又怎会恨的如此凄凉？为何会为了不曾相识之人献出自我？又怎会对着毫不相识之人挥出刀刃？

什么样的感情叫虚假，什么样的又叫真实？

每朵花都开成了不同的模样，或者是苦涩地生长着，盛开着。又或是灿烂地凋零着，无声地腐败着。

生命总是以各种方式呈现在世人眼前，生生不息。汹涌的，平静的，爱的，恨的，哭的，笑的，那些浓烈却无法宣之于口的。

在一生中争斗不休的，不肯放过的，那到底是爱还是恨？又或者两者都有，才这么难以释怀？

于是她懵懂着，探索着，参与着。

世界那么大，总得一点儿一点儿去慢慢体会。

姝女背着双手向前蹦跳着前进，摇头晃脑，衣裙飘飘。

情感这东西，如此晦涩难懂，如此复杂多变，却又如此绚丽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