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树之12

直到周日我才再次看到蛮猪；也才第一次看见杨娜。那么几天里蛮猪都有潜回住处偷换蛮帅的衣服，因为我忙着在外找工作，竟没有碰见他。周日我跑去人才市场碰运气，当我在十二点多无精打彩回到住处时，客家诸蛮正等着我吃中饭。饭桌上的蛮猪神采奕奕阳光灿烂，身旁坐着美丽无比的杨娜。看得出来，杨娜同大家很熟悉，谈笑风生，幸福荡漾，可是我没有好心情，无法容入到他们的快乐之中去。

饭后，他们继续着欢声笑语，嘻哈打闹，我坐到旁边，百无聊赖的看电视。究竟也没看进去，大部分心思都在窃听蛮猪杨娜等人说话。待蛮女把碗筷洗刷完，蛮赌把餐桌收拾干净，蛮猪蛮帅便吆喝着逛街去。黄期豪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第一个打开门冲了出去。蛮女杨娜盛情邀请我，我拒绝了，我说我在人才市场挤了一上午，腰酸背疼得很。蛮贼蛮精虽也说不去，但他们都各自回家准备货物，以便出门摆摊。于是，出租房里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呆坐了一会，正打算关掉电视睡一会儿去，不想门开了，蛮猪走了进来。

“怎么，忘记什么东西了吗？钱包没带上？”我漫不经心地问。

“我是特意溜回来的。”蛮猪急急地说，“蛮牯，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得赶紧回答我，杨娜他们还在楼下等我呢。”

“什么问题？你问呀。只要我晓得，我肯定立即回答你。”

“我一直很苦恼，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蛮猪困惑地说，“因为杨娜，我进退维谷，委决不下。”

“怎么，杨娜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们谈情说爱卿卿我我，好得不得了呀。看得出来，杨娜非常爱你。”

蛮猪期期艾艾，满面飞红。但我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和杨娜网恋三年多，建立了牢固的恋爱关系。去年杨娜两次来海城看他，他都规规矩矩对待杨娜，虽时有杂念，或者说非份之想，他都努力保持理性，努力控制冲动。他爱杨娜，不能为了满足私欲而害杨娜，甚至毁掉杨娜的前程，因为杨娜要参加高考，要去大学，有美好的前程。但是现在杨娜已跨过了独木桥，暑假后就要上大学了。蛮精蛮贼蛮帅等都暗中鼓动劝说蛮猪，要他主动出击搞定杨娜。蛮精他们担心，蛮猪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能够同美女杨娜谈恋爱，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杨娜有不可预测的美好未来，将来她有出息了，还能一如既往地爱着呆头笨脑的蛮猪吗？ 他们普遍不看好结果，以防夜长梦多，他们力劝蛮猪趁如今杨娜还热恋着他，而且如今的杨娜还单纯可爱，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长躯直入睡了杨娜。-----那样子即使将来走不到一块，蛮猪也不算亏本，总能对得起这份爱情。然而蛮猪抱着一根筋，认为先上车后补票-----大多数男人都不会自动补票-----是不道德的行为，况且他还怜花惜玉，杨娜还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没绽放前就要被无情地糟蹋，-----蛮猪认为带着不纯洁的心灵去恋爱是无情的举动-----那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蛮牯，你是我们之中最有文化的人，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蛮猪满怀希翼地看着我，“我不想按蛮精他们说的去做，可是我担心将来真会失去杨娜，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如果趁热打铁睡了杨娜，那么我会看不起自己，因为我对不住良心。我理想中的爱情应该不存在忧患得失。”

“蛮猪，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你是相信爱情的，如果杨娜真爱你，那么你有什么好担心呢？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只有你自己才是实实在在的。要怎么做，你心中明白，用不着来问我。杨娜是专情的，旁人也能看的出来。”

“蛮牯，谢谢你。你的话收回了我犯罪的念头，实话跟你说，我盘算着晚上睡了杨娜，因为她明天要回哈尔滨了。我晓得我该怎么做了。好了，我走了，杨娜还在楼下等我呢。”

也许是放下了心思，蛮猪一身轻松，如燕子般飞了出去。

真要命，繁杂的毫无头绪，不晓得要先向你讲些什么。祝老师，讲些什么好呢？

我感觉到一股比找工作更大的压力四面向我包围起来，且心底泛起阵阵酸浪，那是因为蛮帅和蛮女。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蛮帅热烈追求着蛮女，她对蛮女嬉皮笑脸甜言蜜语，但是蛮女镇静如常，并不投其所好。我虽然和蛮帅走得近，可是听着他对蛮女废话连篇分外刺耳很不舒服。按理我该向他俩祝福，蛮女是我高中同学，蛮帅是新交朋友；然而自私欲压倒了情意。老实说，蛮猪杨娜的打情骂俏刺激着我，久已沉睡的情愫苏醒了，高中时我有追求蛮女的意念，正要付诸行动时，蛮女由于家庭不幸变故没能完成高中学业，中途打工去了，我爱慕她的欲望之火不得不熄灭，况且我那时一心想考大学。

我真可怜，二十五岁的人了感情还是一片空白，我不晓得存活了二十五年究竟有什么意义，埋头苦读十几载书，到头来连个象样的工作也找不到，还耽误了本应拥有的青春激情风花雪月。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角度，我迫切需要一场爱情的拯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反复问自己爱情是什么，我答不上来，我只是感到孤单寂寞，而且兽欲冲劲又强烈，想要一个能给我抚慰又可以任我宣泄的对象。

我无暇根究蛮帅和蛮女的关系进展到何种程度，心里如打翻调味瓶，很不是滋味。我发现自己还是蛮欢喜蛮女，同学那么多，偏偏选择投奔她，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行动起来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是的，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我为何不让死灰复燃？

我细细咀嚼蛮帅说过的话，他说只有一个人同他竞争，不晓得那“一个人”是谁，有那么大魅力吸引住蛮女？我想到了蛮赌，但是立马给否定了。接触蛮赌这么久了，丝毫没发现他身上有令人称道的地方，他长相平平，沉默寡言，呆闷无趣，与蛮帅没有可比性；而且我也从未察觉他有追求蛮女的意思。排除掉蛮赌，其它老乡朋友就更不可能了。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最后想到了自己。书上说初恋是最恒久的情感，我应该算是蛮女的初恋吧？无疑蛮女对我还有所期待，我兴奋的又笑又跳恨不得立即去向蛮女求证推断的正确性。

人性丑陋，我想不但于我。我愿意正视它毫不保留地讲述出来。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周末轮着蛮女休息----他们厂实行轮休制。蛮女征求地问：“蛮牯，今天我和衰气鬼陪你去钟涛岛游玩，让你看看海城最著名的风景名胜区，有没有兴趣？”

如果只有蛮女一人陪，我会满口答应，但跟着蛮帅，就不是我想要的，我推脱说：“我向来对那些人为景观不以为然。我的欣然能力也太差。蛮女，你难得休息一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蛮帅甚为可惜，其实他另有图谋，说：“蛮牯，干嘛不去？钟涛岛好玩得不得了，成天窝在家里，你不闷呀。”

黄期豪听说去玩，大为来劲，吵嚷着央求我去，我想坚决拒绝，又不忍心浇灭期豪的热情，很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蛮女看出我的窘境，为我解围说：“蛮牯不去就算了。要不我们出去随便走走，顺便买些菜回来做饭。”

我不会拐弯抹角，所以直接说出想法：“蛮女，我想好好的和你说说话，我们好几年没有倾心而谈了，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蛮女，我想你也一样吧？”

“你是说我们俩单独谈吗？”蛮女疑惑地问，“衰气鬼和黄期豪在一旁你介意啊？”

“不是正好要买菜嘛，让蛮帅带黄期豪去买菜好了。”蛮帅若在，我能畅所欲言么，怎么也得打发他走。

“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不会是要谈情说爱吧？”蛮帅不快的问。

蛮女白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和老同学叙叙旧，你心里不爽是不是，要真不爽，用头去撞墙好了。”

“我那有不爽。”蛮帅嘻嘻的笑说。

蛮女命令道：“快呀，带期豪去买菜。不到时间不许回来。”

“遵命。”蛮帅油嘴滑舌的说，“期豪，现在大白天用不着我们灯泡了，我们买菜去。我们吃肯德基去。”

期豪听说有肯德基吃，高兴坏了，蹦蹦跳跳拉着蛮帅出门去。蛮帅走出去了还探回头来说：“蛮牯，你过来。”

我莫名的走到门口，蛮帅坏坏地笑，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老大哥，做人要厚道，你可不能半路杀出横刀夺爱哦。”

“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吗。”我也想要轻声，但听见蛮帅担忧然后联想到“一个人”身上，不禁心花怒放，乃嚷了出来，“你放心，我懂得分寸。”

蛮帅走了。蛮女问我：“说吧，蛮牯想说什么呢？”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做不到，我只好挑些无关紧要的事：“老乡们个个怪怪的，你居然和他们能相处的来。”

蛮女哑然失笑：“我晓得你会问，可我怎么回答你呢？衰气鬼没跟你讲过他们？”

“有讲过，但不甚其祥。”

“好吧，我能补充些什么呢？”

“黄期豪的阿妈呢？”

“跟别人走了。”

“为什么？”

“蛮贼养她不起。”

“哦？那么，蛮赌呢？”

“你想了解他什么？”

“他好阴森可怕，你们不怕他？”

　　“不，你不能看他表面，他心地善良。”

“何以见得？”

“具体事证我一时也罗列不出来。你看，大家都服他，因为他对朋友掏心掏肺，从不耍花招。”

“听说你们从小认识？”

“没错。蛮赌是我四姐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经常到我家来玩。他家和我家相隔不到一里地。他和我的遭遇一模一样，高二那年他老爸走了，他被迫出来打工，挣钱养家糊口，还要供阿弟念书。他很有才华，曾经怀抱远大理想，但是现实击碎了他的梦。我以前给你寄过一首诗，叫<<无题>>，便是他写的。你还记得么？”

“啊，原来是他！”我惊讶的说，“当然记得，我可以倒背如流。你晓得不晓得，那首诗引起了我强烈共鸣。”

“是啊，因为那首诗，我才看清楚了现实，不再对命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真的，我们是进城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