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树之5

“阿舅，阿舅，你还没睡醒吗？”稚嫩声音在我耳根轻轻呼唤，我认为做梦呢。用手使劲揉了揉双眼，睡意朦胧间看见一个俊秀伶俐的小男孩，站在床前面对着我笑，“阿舅，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吃早饭吧。”

　“你叫我阿舅？”我纳罕的问。

　“对呀，阿姑要我叫你阿舅呀。”

　“阿姑，你阿姑是谁？”

　“怪女呀。”

　“怪女，谁是怪女？”

　“嘻嘻，阿舅你真笨，这里只有一个怪女，还问怪女是谁呢。”

　　我愈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乃一面起床，一面问他：“你是谁家小孩？叫什么名字？”

　“我是客家小孩，我叫黄期豪，今年八岁。”小男孩快活地说：“阿舅，你看你看，怪猴看你呢。”

　　我这才注意到旁边一张铁架床的下层躺着一个胖乎乎的人，胖乎乎的左手托着胖乎乎的脸，他正目不转睛瞅着我，听见小男孩讲他，他朝小男孩扬起胖乎乎的右手，说：“黄期豪，不许你叫我绰号，再叫打你屁屁。”

　“阿舅救我，怪猴要打我。”黄期豪跑到我身后，冲怪猴扮鬼脸，“嗯，阿舅会救我，我不怕你，怪猴，你起来，我打你屁屁。”

　“哦，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朝怪猴笑了一下。

　　怪猴不理会我，他一掀被子跳下床，黄期豪惊叫着跑掉了，以为怪猴要打他。怪猴没有追出门，却来到我面前，他那胖敦壮实身材，舆我形成鲜明对比。我研究的抬头看着他。

　“你是龙哥吧，来，拥抱一下。”他向我包围过来，形成排山倒海之势，我感觉自己飘荡于尘世之外，远离了阳光和空气，“久闻龙哥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他把我送回地球，然后像了却一庄心思，趿着拖鞋躺上床去，蒙头大睡了。我被他神经质的举动吓的瞠目结舌，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兄弟，你叫什么？”我问，“柴白秀他们呢？

　 许久不见回答，不晓得他是睡着了还是充耳不闻。我甚觉无趣，只得走到大厅去，见空无一人，乃叫：“白秀，白秀。”

　 吱呀一声，卫生间门开了，黄期豪探出头来：“阿舅，怪猴睡了吗？”

“睡了，他不会打你。”我说，低声问，“他那么胖你怎么叫他怪猴呢？”

　“他很聪明很爱玩很贪吃。”黄期豪走出卫生间，答非所问，又说，“阿舅，你快漱口洗脸呀，面条都冷掉了。你不要找阿姑，阿姑上班去了，晚上才会回来。你有什么事找我好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怪猴怪猪，怪猴怪猪上夜班，白天要睡觉。”

　“怪猪？怪猪在哪里？”

　“怪猪和衰气鬼睡一个房间，我带你去看他。”黄期豪拉着我非要我跟他走。

　　黄期豪推开门，一个男孩没有盖被子和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身材瘦高体形单薄。

“怪猪，我带阿舅来看你了。”黄期豪叫道　。

“小声点，不要吵醒他。”我上前去为他盖被子。

“没事没事，怪猪怪能睡，打雷也打不醒他。”黄期豪调皮地说。他凑到男孩耳朵大声喊，“懒猪公，睡眼睡到日头红，日头晒过壁，懒公猪以为烧火照。”男孩只是轻嗯一声，侧转身继续睡去。

“让他睡吧，我们到外面去。”我说。

　黄期豪用小手捏住怪猪鼻子，调皮的摇晃着说：“小猪猪，快快睡，睡饱觉来喂饲料，喂饱饲料……。”

　我忙制止黄期豪，拉他走出客厅。黄期豪转口说：“阿舅，你快漱口洗脸去，面条凉了硬邦邦的不好吃。”

　黄期豪勤快的为我挤牙膏拿杯子，接着往脸盆里倒热水。我顺从他的安排，漱洗完毕即吃面条。我一吃完，黄期豪收拾碗筷要去洗，我忙说：“我来吧，你太小了，小心摔了碗。”

“没事，我天天帮阿姑洗碗。”不由分说，黄期豪捧着碗筷走进厨房。

　我无事可做，踱到窗子前，外面天空已放晴，但是屋里很阴暗，因为周边挤满了楼房，光线无法照射进来。

　“阿舅，想不想去外面玩，我带你去。”黄期豪已洗好碗筷，走出来向我说。

“我带你去阿爸家吃冰糖葫芦，然后带你去体育中心看人打球。”

“你阿爸，你阿爸他住哪儿？他做冰糖葫芦吗？”

“阿爸住下面不远，他天天做冰糖葫芦买，他做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

“好，我们去。”新到一个地方，要先熟悉环境，柴白秀上班没时间陪我，幸好有黄期豪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你晓不晓得人才市场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晓得，就在体育中心旁边，一会就走到了。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黄期豪高高兴兴地带我出门，我跟着他在狭小巷道里转来转去，很快昏头昏脑迷失方向，我担心迷路，忙问黄期豪：“待会能找得回去吗？”

　“阿舅，有我在，你放心吧。”黄期豪信心满满，拍着胸膛说：“我天天走这些路。”

　　又转了三四条巷道，眼前出现能容纳小轿车通过的路，路很长，两边房屋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大多是平房，偶尔也夹杂着青砖黑瓦矮房子和白板房。一排两岸是被改装成门面，大部分粗糙简陋，难得一见装修得富丽堂皇者。形形色色的小生意人开些五花八门的小店，虽是上午，也算热闹，处处是买米买菜的妇女或闲逛男人。以此可见周末肯定人满为患。

　“阿爸，做好冰糖葫芦吗？我带阿舅来吃冰糖葫芦呢。”黄期豪带我走进一间小店面。

　“还没呢。阿舅是谁？是你阿姑高中同学龙江水来了吗？”黄阿爸头也没抬一下，一心一意用竹签串草莓。

　“对呀。阿爸，你太没礼貌了，阿舅来了也不欢迎一下。”黄期豪不高兴的说。

　　黄阿爸这才起身，抓了一把草莓往我手里塞，嘴上说：“龙小弟，你总算来了，早几年就听说你，今天总算看见你真人了。哦，人还长的蛮精神嘛。来来来，别客气，吃几颗草莓解解渴。”

　“不用不用，”我忙推辞说，“谢谢，谢谢。”　

　“客气什么呀，我粗人一个，不懂那套。”黄阿爸强行塞草莓给我还顺手拉了我一下，“进来坐坐吧，脏是脏了些，但不至于让你站在门口不敢进屋吧。”

“哪里哪里。”我忙说，同时正眼看了一下他，他面相端正娱目可人，性情温顺一团和气，以黄期豪来推断他应该至少二十七八岁了，但看上去一点不显老，像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

　　“呵呵，”黄阿爸干笑两声，“龙小弟，你先坐坐，我去拎几瓶啤酒，我们喝几杯。”

　“不用不用，”我拦住他，“你忙你的，生意要紧。”

　“好，好，那我省下几块钱了。”黄阿爸说：“要不晚上到怪赌那边为你接风洗尘。”

　“期豪，我们走吧，不要耽误你阿爸做生意。”

　“好，我带你去人才市场。”黄期豪从脸盆里拿了几个山楂，说：“阿爸，我和阿舅走了。”

　“期豪，不要带阿舅乱跑走远，要注意安全。”

　“我晓得了，你串你的山楂吧。”　

　　我拉着黄期豪往外走。我一刻也呆不下去，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太令人窒息，闷热倒还在其次，主要是脏乱拥挤。地面黑乎乎潮湿湿，鞋踩上去也要粘沾住，提起脚来要费一番力，两个煤炉烧的正旺，黑乎乎的铁锅里翻滚着黑乎乎的浓液，锅碗瓢盆随处放，小塑料筐满地是，烂水果乱扔，白糖大米杂乱堆放，一张单人床吊在半墙上，床下面挂满了衣物之类。反正怎么说，令人很不舒服。

跟着黄期豪来到人才市场，我对那个地方特别留意，接下来我要经常往那儿跑找工作了。

“阿舅，你有钱吗？我想喝牛奶。”

“好啊，我给你买。”

我伸手进夹克衫内袋里掏钱包，一摸，空空如也，我大吃一惊，以为把钱包揣在牛仔裤袋子里了，忙去找，却没有。

“阿舅，没带钱吗？那算了，我不喝了。”

“不，阿舅的钱包被人偷了！你看，袋子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