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草之17

我怀着忐忑心情回到家，王敏满脸笑容迎出门，甜甜地叫：“老公，回来了。”我愣住了，呆立门口不知所以，先前私下里玩笑，王敏也曾叫过我“老公”，但像今天正儿八经地叫，难免要令我错愕。我机械地哦了一声，便要进屋去。

“等一下等一下，脱鞋脱鞋。”王敏拦住我，急急地叫道，然后提过来一双新拖鞋，“换上它吧。”

“换鞋干什么，麻烦。”我不习贯这一套。

“地板干干净净印上你两个脚丫子那有多难看呀。从今往后得讲卫生了。”

我听从吩咐换鞋进去，突感一阵眼花缭乱，陌生感强烈地袭来，明亮灯光下，消失了我所熟悉的一切，肮脏与散乱两兄弟不见了，干净与整洁两姐妹取而代之。我目力所及皆秩序井然；棉被床单迭得方方正正，电视计算机抹得亮亮堂堂，桌子凳子擦得一尘不染，墙体地板洗得珵珵发亮，啤酒瓶摞在一角整整齐齐，衣柜收拾得规规矩矩，脏衣物清洗得干干净净，厨房器皿用具摆得井井有条，连卫生间也换了新天地，异味尽除…….。

我睁大眼睛打量着焕然一新的空间，思维似乎一下子停顿了，什么也来不及想。

“老公，感觉如何？不表扬表扬我？”王敏充满希冀地望着我说。

“烟灰缸呢!啤酒呢!”我神经质地大叫。

“哦，我把它们收起来了。”王敏沮丧地轻声说，显然很失望，为付出多多而回报了了。

“快给我拿出来，没烟灰缸怎么抽烟呀，不喝酒这日子怎么过呀。”

“我拿出来好了，你那么大声干嘛。”王敏不满地说，扭身进小厨房去了。

异样清新空气唤醒了我，我如从梦游境界中走出来，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惹王敏生气了。我忙去挽救过失。

“心肝宝贝，对不起。我一时间没适应过来，对你的辛苦视而不见，说了冒失话。心肝宝贝，你干得非常好，棒极了。”我从后揽腰抱住王敏，嘴不安分地在她脸上游走。

王敏堵气炒着菜，听了很不以为然，但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还以为我做错了呢!好了，老公，正经点，我要炒菜。”

“好，做一顿丰富晚餐，我们庆祝庆祝。”我放开王敏，边说边往外走，“我去买一些卤料。”

“不用了，老公。”王敏叫住我，“我买回来四菜一汤，足够我们俩大吃特吃。”

“那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呀，心肝宝贝？”

“不用你动手，你坐着等饭吃就行了。”

我打开电视机欣赏体育比赛，一面想：王敏究竟葫芦里装什么药？她是真心诚意当家过日子吗？从她嘴里叫出的爱情我能够相信吗？相信了她岂不背叛了自己？妓女爱上嫖客，可能吗？然而她又图我什么，或者说有什么目的？要我去同情她可怜她拯救她，李彩霞大概是正话反说讽刺我吧？王敏过着无忧无虑，天天山珍海味，夜夜呼风唤雨，她应该同情可怜拯救我才对，也许她正是那么做。我一个分文不值的窝囊废物值得她付出吗？不管她了，我暂且接受她的行为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搞什么名堂。---不过屋里有一个女人，生活气息增添了不少。……

“老公，端菜过去，准备吃饭了。”

我从遐想连翩中回到现实，忙接声应答，然后起身端菜去。

如此丰盛的家庭晚餐，在我记忆中可要追溯到少年时代，已经久违了：烧金鱼，炖全鸡，焖猪肉，炒牛肉，海鲜汤，另啤酒红酒香烟也摆上桌。

“我们终于同居啦，来，干杯!”王敏兴高采烈地说。

“太突然了，想不到一夜之间我有家室了。”我神情恍惚，半开玩笑半感叹说。

王敏欢天喜地，说：“你这么快把我当成老婆，好意外哦。”

“我有说过你是我老婆吗？你别自作聪明。老婆是什么概念，我还不晓得呢？”

“老婆是什么，以后你会慢慢晓得。别说其它了，来吧，我们干杯。”

“好吧，我们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于是我们频频喝酒，也喜嘻嘻哈哈地说笑，猜拳划令，吹牛耍赖。三个钟头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酒罄菜尽，米饭却一粒未动。我们似醉未醉，点燃香烟，一根接一根吸起来，滚滚烟雾中，看不清彼此真实容颜。

“我想不通，你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搬过来跟我同住呢？”我万分不解地问。

“得感谢霞姐，是她给我指明了方向。我曾对她讲过我太累了，很想找一个平静港湾停靠休息，霞姐告诉我，你就是我后半辈子的停靠。我回去想了很久很久，发现霞姐说得不错，我交往成百上千男人，可心中只有一个清淅影子，那就是你---祝大海。我发现我只爱你。”

“荒堂，简直荒堂透顶!”我喊道，“李彩霞那个无情无义的虚伪女人，你不要相信她!她是要你往火坑里跳，你懂不懂？她有意害你啊。她明明晓得我不相信爱情，却纵恿你来爱我;她竟偷偷摸摸逃走了!心肝宝贝，她曾经因你吃醋非常利害呀，她叫你去干的事情，她能安什么好心嘛!”

“不，老公，你不能这么说，你误会霞姐了，霞姐是真心爱你，可她不能付诸行动，她有家庭，老公和儿子。她不辞而别是因为担心你去送她时会更伤感难受。老公，原谅霞姐吧，她是迫不得已。”

“我感觉很奇怪，以前你那么讨厌她，今天怎么全说她好话呢？”

“老公，你说我这样一个女人配跟霞姐争风吃醋么？后来我去找霞姐化解心结，霞姐理解并原谅了我，我们变成了好朋友。”

“别老公老公地叫，听着别扭。”我摇头说，“你们女人，简直不可思议。”

“我感激霞姐，是她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人生，什么才是正常生活，因此我下定决心要重新做人，洗心革面，告别沉沦之路。”

“你要重新做人我不反对，可是为何要拉扯上我？我困惑啊。”

“因为我爱你呀，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彻底地跟从前的罪恶说拜拜。”

“爱我？笑话!我有什么值得你爱？我自己都不晓得爱是什么。”

“你细心体贴，善良实在，重情有义，还会怜香惜玉，是一个令女人放心靠得住的男子汉。”

“王敏，我不得不骂你，你鬼迷心窍瞎眼睛了!实话跟你讲，我是个花心大色狼，无能窝囊废，我粗心大意，自私自利，恶劣虚伪，假情假义。”

“不错，那是你表面。不单我这么以为，霞姐也有同样看法。霞姐对你有两句经典评价。”

“什么评价？那个臭三八，背后又说我坏话。”

“她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死不要面子活受罪。”王敏话未完先笑了。

“她放屁!我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我跟定你了。”

“我不要，不要你在乎我。”我语无伦次说，“我什么也不想要有。我什么也没有，我不配你爱。”

“爱不爱你我作主，要不要我你决定。海哥，你说句痛快话，要我留还是要我走？如果我对你是一种痛苦，那么我走，马上走，我会去找别的男人，继续沉沦下去!因为我也不相信爱情了。”

虽然有些迷糊，但我还是听出话外之音，我看住她那阴忧表情，着实心疼，不由得心软了。我说“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除非我家老二同意了。心肝宝贝，夜深了，睡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