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烛火,一张椅,一个人。
仪娆坐在椅子靠背环胸梦周公,而床榻上浑身缠满纱布绷带的人却睡不着。
他小心翼翼地微微侧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旁边守着他的人,他感到庆幸。
他得救了。
可他心里早已没了活的欲望。
脑海中莫名的想起了那只四不相驮他时来的话。
[你别担心,你不会死的,我主人会治好你,我主人是世上最好的主人,你跟着主人不会受苦的,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主人会对你很好的!]
他望着旁边沉睡的人,纱布绷带下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这时仪娆还不知道四不相给她刨了个什么坑,等她看清时,已经填不上了。
仪娆除了在回春堂种了许多药草之外,还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当然前提是为了装饰。
被救回来的小乞丐还起不了身,只能在屋内静养暂时还不能吹风,仪娆每次进去他屋子里给他看伤势情况时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后来才想起病人的床头应该摆一束花。
以至于每天闲来无事地往他屋中摆一捧花束,每天都不重样。
虽然小夭不再管那乞丐,但每次看到她拿着花往他屋里去心里总有点不得劲!
小娆还从未给她送过花呢!
在小夭的旁敲侧击下,仪娆的从每天的一束花,变成了每天两束花,一束给乞丐屋,一束给小夭。
小夭的花束还必须要比乞丐的好看!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在仪娆的各种灵药养护下,那乞丐也得躺个大半年,同时也毫不妨碍她俩因为日常琐事吵吵闹闹一起躺着消磨时光。
“小九,那小乞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
小夭躺在仪娆身侧的竹椅上,嘴里咬着甘草,不经意问。
仪娆知道她什么意思,病人已经好了就可以走了。
她点头端着茶盏回道:“嗯,除了腿还瘸着,其他都好的差不多了。”
这两月一直有串子和麻子去帮忙给他泡药浴,身上的伤好的很快,但腿毕竟被打断重接过,治起来会比较麻烦,她能给他彻底治好,但需要时间。
而现在,小夭明显不想让那人继续留在这里,小夭讨厌麻烦。
吱呀——
里屋门扉轻开,海棠花落人影玉立,仪娆和小夭抬眸望去,不禁眸生惊艳。
一身棉麻素衣,也掩不住他绝貌姿色气质温如玉,这样一个人,该是光风霁月堂上座,而不是受人凌辱弃如敝履。
仪娆看着他不由心想。
在她思绪间,人已经走到她跟前,声带哑涩而又艰难说道:“谢、谢谢。”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和她说这句话。
“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就走吧。”小夭叼着甘草淡漠插话开始赶人,坐在她旁边的仪娆垂眸喝茶不语。
站在仪娆跟前的人登时面色一慌,上前一步紧盯着仪娆,急忙道:“我不、不走!”
小夭假寐的眸正时睁开,坐起来看着他道:“你伤好了你不走?留在这里想白吃白喝啊?我们可不养闲人!”
知不知道她妹妹赚钱很辛苦的!?白日里除了给人看病还要种药草去卖,晚上还要和那些商人谈利益管理账目。
养人很费钱的!
“我、我可以干活!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只要能留下来!”他意志格外坚定地盯着仪娆看。
小夭一脸见了傻子似的表情看着他:“你图啥啊?”
但看见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小娆看时,脸色顿时黑了,嘴里的甘草都没味了。
小夭将嘴里的甘草吐在地上,推了推旁边的仪娆道:“你说句话!”
仪娆扭头看她:“说什么?”
“你是回春堂的主人,他该不该留,该不该走,自然是你做主。”仪娆回她一个笑,把皮球原封不动踢了回去。
小夭怔神地看着她,旋即神色震惊。
今天她算是开了眼了!
她这妹妹这么腹黑的吗?!
“我愿为奴奉你为主,只求您能收留我。”他依旧紧盯着仪娆,仿若在看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看得很清楚,表面上这个回春堂是玟小六做主,但只要玟小九一句话,全听他的意思。
仪娆眸光淡淡扫去:“你不必如此,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压榨病人的无良医馆。”
这漂亮乞丐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赶人就太不近人情了,叹了口气道:“你想留下便留下吧,但前提是,回春堂不养闲人。”
他的嘴角应时扬起一抹弧度,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的喉咙还没好全,这几天尽量别再说话,每天喝几杯茶水,对你的喉咙有好处。”仪娆手指轻敲手侧几案上的茶盏淡道。
“嗯。”
“差点忘了,你叫什么?我们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叫花子吧?”小夭发问。
仪娆在他脸上捕捉到一瞬的纠结,而后又看着自己,眸色认真而赤诚:“我没有名字,请主人赐名。”
小夭和仪娆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眼,看破不说破,仪娆靠着椅背摇晃:“没有名字啊……六哥,你给取一个?”
小夭难得被难住地皱了皱眉,顺手拿了旁边的一束枝叶扔给仪娆,让她数数,有多少叶子就叫什么,反正数字好记,又是化名,简单点就行。
叶子一共有十七片,取名叫叶十七。
堆在她们的名字里,倒像是一家人。
然而在回春堂的活,他倒是没少干,两人都原以为他受苦受累够了自然会走,却没想到给他待出劲来了,每天除了干活就是跟着仪娆打转,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