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格里芬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直到房间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正在跟随他的监护人理查德.洛弗尔教授乘船前往传说中的白银之城----英国伦敦。据洛弗尔教授所说，他将在那里学习一段时间，才能前往他真正的“目的地”。

他试着坐起来，却感觉身上一阵疼痛，这使他猛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在刚上船的那一天，他碰到了一个英国男孩，那孩子一直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瞅，他很疑惑，便试着用流利的英语与他搭讪。

“你好，请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格里芬用他能达到的最谦和的态度问。

男孩却只用怪异的目光瞅了他一眼：“中国佬，你去英国做什么。”

格里芬歪了歪头：“不行吗？”

男孩抬了抬下巴：“中国人那么腐败，就是一群动物，去文明人的世界干什么？”

男孩凑近了格里芬，不怀好意地问：“话说，你们那边的女人真的裹脚吗？”

接着发生了什么他就不记得了，只知道那男孩的母亲不得不将脸青了一块的男孩带回房间，而他则挨了洛弗尔教授的一顿毒打。

“我真是抱了太大的期望，竟然费心思培养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中国人。”洛弗尔教授一边板着脸训斥他，一边拿着火钳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条伤痕，“我真不该将你从中国带出。”

格里芬疼的蜷缩在了角落里，却仍反驳着：“是他……先……侮辱我的国家，教授。”

洛弗尔教授的脸猛地一沉，蓝灰色的眼睛镀上了一层冷光：“那就是事实，格里芬，你的国家就是落后的。”

“但是”，洛弗尔教授停下了打他的动作，“你可以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改掉这一切，你就有机会成为一个英国人。”

格里芬眼里闪过一点希望，却又化作冰冷，英国人，看看那个男孩是怎么说的吧。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眼泪却缓缓的涌出，或许是由于内心的无助？

“哭了？没出息。”，洛弗尔教授冷着脸摇了摇头，“我不愿意看，明天，等你把眼泪收好，我再来看你，你再告诉我你是愿意抛却一切，回到贫民窟，还是改掉你的毛病，走向光辉的未来。”

说着他便踏着大步走出了格里芬的房间，翻飞的衣角使他宛如一只大鸟。

想起这件事，格里芬感觉身上的伤愈加疼痛，内心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隐隐向往着洛弗尔教授曾对他形容的那个文明、繁荣的世界，但他每当想到自己将成为其中的一员，心中却有些不适。

格里芬忽然想到了哈姆雷特中的一句有名的台词。

To be,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格里芬诗意地想着，感觉自己好像的确是哈姆雷特那样一个陷入纠结的英雄。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果见到教授，便给他道歉。只有这样，才能真的有自己的本事，不至于饿死，或许也可以做些有用的事。

毕竟，他已吃过许多苦了，也希望能让别人少吃些苦。

虽然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样的有意义的事。

格里芬刚下定决心，便听见门外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亲爱的，我能进来吗？”

没等格里芬答话，洛弗尔教授的管家，满脸皱纹的英国老太太彼得豪斯便自己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放着一杯水和一个牛排腰子馅饼的托盘，脸上挂着别扭的笑容。

“这是你的早餐”，她带着一副自以为是悲天悯人的表情轻声说，“不要在意教授说的话，瞧，他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好的，彼得豪斯太太”，他回答道，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讽刺。

彼得豪斯将托盘放道格里芬的床头柜上，嘴咧得更大了，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好好享用吧，亲爱的。像你这种混血儿，真不容易啊。”

格里芬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她总愿意在他面前念叨这些事，令他非常不耐烦----尽管他是中英混血儿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这是洛弗尔教授亲口告诉他的。

彼得豪斯太太见他这幅模样，整张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脸上的微笑，无论别扭与否，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呵，没礼貌的小崽子”，她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念叨着，“也就理查德耐烦天天开导你。”

她打开门，正好碰到了来到门口的教授，她冲教授打了个招呼，便消失在了门口，让洛弗尔教授取代她站在格里芬的面前。

洛弗尔教授仍是往常那副模样，黑色的长袍没有一丝褶皱，带点书卷气的脸上透着英国式的冷漠，只有蓝灰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鹰钩鼻偶尔闪过一丝野蛮。

“考虑好了吗？”，洛弗尔教授的目光从格里芬满身的伤痕上扫过，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我愿意改正，先生”，格里芬努力压住心中的情绪，恭敬地说。

“很好”，洛弗尔教授微微点头，“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用勤奋来报答我。”

格里芬低下了头，不愿与他对视。

洛弗尔教授似毫不在意，只是瞥了一眼格里芬床头柜上的托盘，用一种好似被逗乐的声音说道：“又是牛排腰子馅饼，如果彼得豪斯太太做不出更新的食品，恐怕我就要开除她了。”

语毕，他便扬长而去，只抛下一句话。

“不要忘恩负义，格里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