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一处偏僻的客栈里,一名女婴诞生了。
江郎细心擦拭着妻子的身体,眉眼间既有欢喜也有愧疚:“辛苦夫人,但我们不久后就得换个地方歇脚,夫人的身体……”
女人额前有两个突起,像角一样。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无大碍……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女儿,一出生就得跟着我们奔波……”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微微地喘着气。她瞥向襁褓中沉睡的婴儿:“女儿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叫怀锦,江怀锦。”男人抱起孩子,轻轻放在女人的臂弯间,“你看,这鼻子,像我……”
窗户被打开,很快又被合上了。男孩手上拎着纸袋,兴高采烈地奔向女人:“娘亲,我拿了一袋饼,还热着,您快吃。”
“怀禹,来看看你妹妹。”江郎笑着摸摸他的头,接过纸袋,放到了床边。
“哇,妹妹好小。”江怀禹睁大眼,小声惊呼,偏头瞧着,“妹妹以后肯定特别好看!”
到底还是小孩,江怀禹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他伸手,纸袋从床头飞到他的手里。他拿出两块饼分别给了两人,又拿了一块,男孩歪头思索着,无意识撅起嘴:“妹妹能吃饼吗?”
“不行哦,妹妹是人,还太小了,吃不了这么大的饼。”女人柔声解释道。
“喔,那妹妹快长大,以后哥哥给你好多好吃的。”江怀禹点点头,看着女婴,压低声音说。
女人名叫白魍,是魔族,早年在魔域生下了白吾。后来到了凡界,遇见了人类江郎,二人坠入爱河,白吾换名江怀禹。而这个女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她向世人证明,魔族与人类之间并不是只有杀戮,还有美好单纯的爱情。
人类在魔域只会成为食物,所以他们只能在凡界生活。而作为魔物,白魍又会遭到修仙者的赶杀,尽管她在凡界没做过一件恶事;魔域以白魍这种爱上食物的魔物为耻,不少魔物想杀了她。
天色将晚,二人收拾好包裹,带着两个孩子出发,寻找下一个暂时的避所。
白魍抬头,眼中闪过杀意。她抬手护住江郎,接着弯下腰,轻声对江怀禹说:“阿禹,把妹妹放到那户人家的草垛里,你守在那,保护好妹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草屋。江怀禹接过婴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解,还是选择听话,抱着妹妹离开。
“夫君,你也去。”“不,我陪着你,你的身体还弱着。”江郎紧紧握着白魍的手,语气坚定。
二人的周围出现众多魔物,其中一只狞笑道:“白魍,你现在乖乖过来,让兄弟姐妹们一块儿撕了这男人,我们便既往不咎。”
女人冷哼一声,瞳孔散发红光,指甲尖长,呈防御态。见说不通,它们也不再废话:“上!”
敌众我寡,白魍接招变得吃力,渐渐落了下风。
“夫人!”她一转头,江郎挡在她面前腹部被一根黑刺洞穿。
男人瘫倒在地,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白魍失神,手上传来剧痛,看去,四根手指被齐刷刷砍下。
“夫君!”她跪在男人身边,大颗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看着男人的瞳孔完全扩散,没了最后一丝呼吸,白魍颤抖着手,抚过丈夫的双眼。抬头,看着周遭更加兴奋的族人,全身血液沸腾,迸发出赤红的魔气。排山倒海般涌来的魔气逼得魔物倒退两步。“我要杀了你们……”白魍喃喃道。
“轰!”一声巨大的轰鸣,气场剧烈波动。江怀禹转头,不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红云,此刻慢慢消散了。“娘亲……”他眉头一皱,回头看自己的妹妹,安然沉睡着。纠结片刻,他还是决定起身,朝爹娘在的地方奔去。
他看见了两人的的尸体。江郎的半边脸已不见踪迹,上身被洞穿的伤口边缘血肉外翻,触目惊心;白魍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目眦欲裂,嘴唇上是刚结的血痂。旁边还有几块难辨的黑色尸块。江怀禹摇摇晃晃的,像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站不住,他蹲下,捡起地上白魍的断指,手指触上的一瞬间,皮肉像灰尘般掉落,露出白森森的骨节。他把骨节紧紧攥在手里,号啕大哭,如同被丢弃在荒芜之地的小兽。
“他在这。”闪过一声低语,江怀禹颈后一痛,失去意识。
“呀,哪来的孩子?”天刚破晓,起床干活的女人发现了被藏在草垛里的江怀锦,急忙唤来他的丈夫。
“……送到余道长那吧,他们不正好想要个孩子吗?”男人做了主张,抱起婴儿,骑上毛驴赶路。
江怀锦被送到了余宗回的家中,夫妻俩欣喜万分。他们是宗门里的师兄妹,相爱多年,女人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夫妻俩给婴儿取名余朵,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抚养大,对她的来历,二人都闭口不谈。
五年后,江怀禹成了魔尊,他重新叫回白吾的名字。江怀禹这个人,已经随着爹娘的死亡一起葬在那条小路上。成为魔尊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当年那些魔物。他回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找到那户人家,询问女婴的下落。到了余宗回的府上,观察几日,却不见江怀锦的下落。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们把妹妹杀了。狠厉无情的他灭了余宗回的一家,扬长而去。三天后,在外游玩的余朵拉着奶妈的手笑嘻嘻地回家,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尸体。
再后来,余朵就被林原带到了御剑宗。
回忆的景象画卷般缓缓收起。
游三三的耳边嗡嗡作响,喘不上气一般,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
她都看见了些什么?书中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情节。余朵,白吾的的身世和联系。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谁。”
所以,余朵是半人半魔,白吾是她异父同母的哥哥。怪不得她入魔道显得轻而易举。
游三三开口,还没说话,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